他是谁?
他是至高天,是天道的意志一分为二之后依旧坚守天道原本职责的存在,他至高无上,他永远不会错!
他拥有着让众生颤栗的力量,他可以安排芸芸众生的命运,可以主宰一切众生的悲欢喜乐,无敌于世。
可偏偏出了一个古青阳。
相比于他,古青阳简直就是一个怪到不能再怪的超级怪胎,一次又一次打破原有的规则。
这样的古青阳让他愤怒,故而他想杀死古青阳,他希望古青阳彻底陨落,永远消失。
但事实证明,古青阳的生命力终究还是太过于顽强了,顽强到让他这个举世无敌的存在也束手无策。
他是拥有那份恐怖的力量。
可古青阳和他一样,也拥有那份恐怖力量的源头。
如果他将古青阳与那份力量的源头一起毁灭,那他也只能毁灭。
这就是古青阳能再三威胁他的主要原因。而他正在做的事情,就是逐步这段古青阳和那源头的联系。
只要这种联系断了,他想杀古青阳就是易如反掌,就无比简单。为此他已经努力了无数次了。
而现如今,他距离他的这个目标又近了一大步。因为古青阳已经失去了修成“完美之境”的机会。
别人可能不理解完美之境,但他是理解的。因为这就是一种古青阳不断加深“那种联系”的手段。
这一世,一直到古青阳突破第五境之前,古青阳的战力虽然强大,却一直都没有强到过于逆天的地步。
但——
自从古青阳突破第五境之后,古青阳的实力就突飞猛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那之前的古青阳若是遇到十大至强命骨的拥有者,最多也就是和人家打平,或者是略胜一筹。
再看看现在……现在的古青阳已经可以碾压那种绝世天才,且不说是同境界,就算是越阶也能赢。
释加当时和他只有一两个大境界的差距,姑且可以不论。
但那闻人无殇,却是实实在在地再大境界的层次上碾压他。可到头来闻人无殇还是败了。
这都是因为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他这一路走来所铸就的修行路太过于完美,完美到一点瑕疵都没有留下。
故而他可以把他拥有的条件发挥到极致,直接引动大道法则的力量为他所用。
这就是不断加深联系的结果。
当然,古青阳越是加深联系,他为古青阳准备的对手便越是难以镇杀古青阳。
就连他自己也要深深地忌惮那种联系,生怕灭了古青阳就会引发无比可怕的后果。
但就在刚刚,他也向古青阳提出了一样的问题。
如果他也跟古青阳一样,不顾一切只为拼个死活,结果会如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用任何人提起,根本就不用任何人说。
他和古青阳都知道,拼到最后无非就是古青阳死。然后世界也因此而走向毁灭,天道大道一起崩塌。
也许古青阳还可以凭借太苍枯荣经再度逆转结局,让一切都随之回到原点……但那仅仅只是个猜测。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不敢赌,古青阳也不敢赌。
因为他们双方中的任何一方,都不能承受赌输之后的结果。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古青阳必须要受住这一劫。因为那些骨修的加入,这一劫的威能早就无限提升。
而古青阳也因为苏玥失去了踏入完美之境的机会,所以古青阳渡劫的状态绝不会太好。
故而这就是灭杀古青阳的机会。
古青阳允许他用这种合乎游戏规则的方式来杀他,既是如此,他为何不抓住机会灭杀古青阳呢?
苏玥的琴音他也听到了。
但现如今的苏玥只是一个十六境的骨修,纵然她的实力的确是已经超越很多同境界的强者。
可她终究不是古青阳,古青阳可以凭借自身的特殊性无视他,无视那些十六境强者的压迫。
但苏玥还做不到。
因为苏玥只是十六境,她从未踏入过十七境。对于十七境的风景,她最多就是听古青阳讲述过。
可听和看终究是不一样的,听到的终究只是听到,比不得亲眼所见之后才能有的那种感觉。
纵然古青阳和苏玥关系匪浅,那又能如何?修行是无比重要的事,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儿戏。
古青阳当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身的修行,放弃那个达成完美之境的机会。
但古青阳要是想回过头来再把这个机会捡起来,可能吗?
这就像是一个人用尽全力把一件瓷器玉器摔在地上。那东西它已经碎了,碎了就是碎了。
就算是重新捡起所有的碎片,就算是用尽全力把碎片重新粘合好,代表着瑕疵的裂痕也依旧还是存在。
故而出于理智,他作为至高天倒真不认为苏玥能改变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苏玥已经完全进入辅助古青阳修行的状态。
她不急不缓地拨动琴弦,使得那琴声仿若仙乐却又好似魔音,新曲初创,便有了仙魔同在的意境。
而在弹奏的过程中,有关过往那些往事的诸多记忆也浮现了。它们就像是潮水一样不断地涌现着——
在中洲大草原的初次相遇……
那懵懂而炽烈的爱意萌生……
生死存亡之际的献祭之别……
爱,真实。
恨,虚妄。
……
一幕幕有关于往昔经历的光景在苏玥的心底浮现,弹奏新曲之际,苏玥不禁想起了过去的一切。
她,一个活过无尽岁月的人,一个最不可能成为古青阳道侣的人,成了古青阳的道侣。
曾经的她也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修一样,也曾对未来充满憧憬,也曾经历过很多事。
但对于后来的她而言,那些事情都是过去的事了。
当她不断地经历死亡,当她一次次地从死亡中重生变得更加强大。
她觉得她看透了很多事情,于是她拒绝像世上其他女修那样活着。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创立了妙音仙宗,随缘收取门人。
她传下音律大道,传下仙道,在岁月的磨砺和流逝中,让妙音仙宗一步步地走向辉煌。
在很久很久之后,她自己也成了一个至强的骨修。在别人的眼中,她是绝对的强者,清绝孤傲若仙灵。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当她真正踏入那个境界的时候,等待着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孤独和空寂。
妙音仙宗还在。
她的弟子还在。
一切也都还在。
可她却总会觉得这样的生活终归还是失去了某种意义,于是她的心里就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死亡正在不断临近的感觉,奇怪的是,无尽岁月之后的她明明还有极其丰厚的寿元。
按理来说她不该死。
可她确实是累了、空了、乏了。
于是她借琴音入梦,短暂地忘却了现有的自我,她遵循内心的渴望创造了一个“真正”的她。
从那一刻开始,她入了梦道,也开始借助梦道推演参悟万道。而青衣瑶,就是她的梦道化身。
再之后……就是她那梦道化身和古青阳的一段姻缘。
如果古青阳只是一个特别普通的骨修,他们便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最多最多,就是也就是青衣瑶会和古青阳有这一世姻缘而已。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古青阳竟能通过梦境直达本质之境,透过虚幻而又无限真实的梦见到她。
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开始,他们之间便多了无尽的可能。
其实那个时候,那件事于古青阳而言是极其危险的事。于她而言也同样是如此。
因为这个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很多角落看似是充满了繁华和美好。
可那些繁华和美好不过只是表象而已,在表象之下所隐藏着的是数之不尽的杀戮和掠夺。
无论是人族还是什么其他的生灵种族,都是生灵,都是一样的。
人也好,兽也罢……这个世界都会把他们变成捕食者。
强者与强者杀戮,强者与弱者杀戮,弱者与弱者杀戮。
她和古青阳的第一次相遇让她看到了古青阳的不凡,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可以展开对古青阳的猎杀。
那本是天意。
天道故意让她发现古青阳,并刻意地为她和古青阳牵上姻缘线,为的就是把这份无上的机缘送给她。
她和古青阳虽是同一种人,但她与天道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容易被天道掌控。
而在那个时候,古青阳本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大凉,远离青衣瑶更远离青衣瑶梦中的苏玥。
那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只论现实,那才是最有效率的保命之法。否则的话,迎接古青阳的很有可能就是未知强者的猎杀。
可让天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玥没有展开对古青阳的猎杀,而古青阳也没有选择立刻逃离苏玥。
就这样……两个最没有可能在一起的人开始了一次次的相逢,然后又从相逢发展到相知,到现在。
那本该一场极其恐怖的情劫。
可在阴差阳错之下,硬是成了古青阳的情缘。天道那个时候还真是做了一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
可感情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它本就是不可被琢磨的,就像是有心人栽的花,无心人插的柳。
有心之花未必能活。
无心之柳却可成荫。
当苏玥因为渴望改变自身的处境而变得勇敢,当古青阳因为渴望得到那份他从未渴望过的美好。
一切……就都因此而改变。
“叮叮——叮叮——叮——”
念及此处,苏玥的琴音不由得多了一种凄婉哀怨的意味,就像是一个郁郁不得意中人的人一样。
如此变化,更为她的新曲增添一分忧伤至极的感觉,让在场众多生灵突然有了几分想哭的冲动。
苏玥却是完全不闻外界的变化。
她自然地闭着双眼,依旧沉浸在回忆中,心中默默所念的赫然是青衣瑶陨落之后,她的感觉。
按理来说,青衣瑶只是她的一道梦道化身,虽是被她寄托了她内心深处全部的本真渴望。
可青衣瑶死了便算是她完成了一场修行,她的实力会因此而提升,她甚至还能因此而找到突破的契机。
她,怎么能伤心?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在那之后她长久失神,沉浸在无穷的哀伤中,像是一个人失去了唯一重要的东西。
起初她不明白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她疑惑不已,也被困扰许久。
直到一段时间之后。
当她以“梦”的方式与古青阳再度重逢,听古青阳给她答疑解惑,当她再度见到那独特而绝美的风景。
她豁然顿悟,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古青阳而起。她的悲伤和痛苦也都是因为古青阳才会衍生。
可——
在她没有见到古青阳之前时,那种感觉是悲伤是痛苦是无限哀怨。当她见到古青阳之后,它直接变了。
悲伤化为欣喜,痛苦转成茫然无措,无限哀怨也化成极致的渴望!她知道……她算是沦陷了。
她就是忘不了古青阳。
而古青阳也忘不了她。
她希望她能一直听到古青阳给她讲述的那些故事,而古青阳也希望自己能一直听到她的琴音。
她喜欢他慷慨悲壮的执着,他倾慕她清绝孤傲的完美。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试探和防备。
也许最初的他们确实是尝试过抑制这种渴望,想要扼杀这份感情。但在后来他们还是遵从他们的本心。
古青阳是神是魔更是这凡尘。
在古青阳的身上,她能看到一个完美神明的影子。若古青阳真是一个神明,做他的子民一定是幸福的。
因为他能为他的子民提供最美好的庇护,他善待他的子民,也会用尽他的全力去爱护他身边人。
她也在能古青阳的身上看到魔的影子,绝世之魔。他既是擅用天道大道作为谋略的枭魔。
也是嗜血、残暴而又可怕,做事直来直往的魔。她看到了古青阳冰冷的一面,那明明是件可怕的事。
可她并不害怕,反而心疼。
因为她知道……古青阳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古青阳一直在背负着那些重要的东西。
若把古青阳当做靠山,那古青阳一定是最可靠的靠山,任何人都能放心地依靠他。
可,他又能依靠谁呢?
故而,当别人都只能从古青阳的身上看到神魔两面的时候,她还能看到古青阳的第三面,凡尘一面。
属于那一面的古青阳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他有喜有怒有悲,有七情六欲……是真的有血有肉。
正是因为这样,当苏玥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古青阳的时候,她才会发现这份爱竟是这样的真实!
真实的感觉!
那是她历经无尽岁月一直都在渴望的感觉,也是能让她切实地感受到她还活着的感觉。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不再只是清绝孤傲的天上仙子,而是那甘心为古青阳入红尘的女子。
只是时间推移到现在……她也发现,若是想要与古青阳长相守,只是成仙入凡还是远远不够的。
魔。
这本是古青阳的路,但她既是真心愿与古青阳同生共死,只想做古青阳的妻子,那她也甘心入魔。
而且她实在是等的太久。即便她等待的时间才只是十年,可对于真心相爱的两个人而言,这也够久了。
感情就是这样。
不相爱的两个人纵是同处一室在一张床上,没有爱就是同床异梦。像他们这样,只分离一刻都是永恒。
“叮——叮叮——”
“叮叮——叮——”
琴音不绝,苏玥的仙魔两道却已经是演化到无比完美的境地,化作极其可怕的力量向古青阳飞腾。
古青阳呢……原本,在至高天的镇杀之下,他是虽顽强抵抗但依旧缓缓走向衰亡。
可在苏玥的帮助下,他居然硬生生地挺住了,哪怕他依旧还是在一次次地经历寂灭还有新生。
可至少这样,他不会真的陨落。
“还是不够。”
不少兽族强者见状都在心中默默叹息,它们当然知道,这样的古青阳最多就只能算是半死不活。
这样的古青阳不能算是死了,因为他在经历寂灭之后还会有新生。但他也不能算是活着。
因为他时刻都有陨落的可能。
只要他在经历过某次寂灭之后没有再迎来新生,一切便结束了。兽族这边能看明白,人族自然一样。
“他怎么还不死!”
这是不少人族强者的心声,他们都无比地希望古青阳死,希望古青阳就此消失。
但古青阳的状态实在是让他们喜忧参半,因为他们也不能确定,古青阳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些机会一经失去便不可能再度拥有。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找到再入完美之境的机会。”
“难不成——”
“我的往后余生真的就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像一个活死人一样不断地历劫?什么都做不了?”
“不!绝对不行。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我倒下了,我所珍爱的一切又由谁来守护?”
“还有自由!”
“我最渴望得到的自由,真正极致的自由。我要这天,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来掌控我的命运!”
“新生。”
“新生!”
“新生——”
……
古青阳想着,念着,参悟着。
一股无比恐怖的魔威伴随着帝威一同出现,这一刻的他,真是像极了万古真魔骨大成之后的样子。
突然,一道惊呼声传来。
“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