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场细雨不经意间落下。
次日一大早，李卓开着车离开了县城，往青州而去。
没过多久，两辆标有“公务用车”字样的黑色小轿车也出了县城，跟上了李卓那辆宝马。
如果李卓知道跟在他后面的首车内坐着的那个人，肯定会惊掉眼球。
首车内，纪委监察一科科长魏立群狞笑着对司机说道：“不要跟太紧了，省得他发现了咱们。”
坐在后排的赵馨宁不解地问：“魏科长，曹书记不是说让咱们尽快把李卓追回来吗？为啥还怕他发现啊？”
陈凤武暗地里捅了一下她的胳膊，意思是让她不要多嘴，却换来赵馨宁的一个白眼。
陈凤武暗自撇嘴，这个小赵啊，还看不出来吗？魏科长这是打算抓现形呢，顺便找回上次在李卓这里吃的亏。
那天在富宁大酒店，曹昆当着张兴学、周慧、温正峰等人的面严厉地要求查办魏立群，也确实这么做了，只不过，魏科长当天晚上就正常下班回家了。
唉，还说啥嘞，谁让人家是曹书记的亲信呢？
魏立群对赵馨宁还是很耐心的，“小赵啊，在机关工作要记住一点，领导的话，有些时候需要综合考虑才能理解真实用意。”
说完之后，他闭上了眼睛，显然不准备做出进一步解释了。
赵馨宁完全懵住了。
……
李卓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条路上，车也不算少，但是他快，后面两辆车也快，他慢下来，他们也慢下来，这就摆明了是在跟着他的。
搞清楚了那两辆车的用意，他的嘴角翘起来，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今天，他算是未经领导允许就擅自离开工作区域了。
至于原因么……
一方面，市委书记岳恺歌虽然没说具体什么时间让他赶到青州，但宜早不宜晚。
另一方面，他很想知道张兴学对他容忍的底线，现在看来，这是要把他抓回去的意思了。
……
眼看着快要到青州了，李卓突然拐进了一条岔路，而且速度不慢，这让后面跟着的魏立群马上就精神了，“快，跟过去，别让他跑了。”
两辆黑色小车加速跟了上去。
却没料到这条路的状况很复杂，一会儿一个大坑，一会儿又是急转弯，甚至道路还越来越窄了。
李卓非常熟练地避让着各种障碍，车速并没有减下多少。
这条路他很熟，再走一会儿就到了金满堂诊所了，他是有意往这边拐过来的，目的就是甩掉后面跟着的两辆车。
果然，等他路过金满堂门口时，已经不见了后车的踪影。
李卓并没有在这里停下，继续拐进另一条路，三转两转的，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市委大楼前。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下来接他的人竟然是岳恺歌的秘书范昊然，这意味着什么？李卓还是很清楚的。
范昊然作为市委书记身边第一人，可以说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甚至有人已经掰开手指算起来了：“咦，算上这一次，我看到范大秘第三次亲自下楼接人了。”
旁边有人纠正道：“你昨天没来，没看到范大秘迎接晨风集团老板的样子，第四次了。”
“咦，这人也太年轻了吧？是谁家的公子吗？”有人看出了问题。
“没听说谁家公子要来呀？”有消息灵通人士表示怀疑这种说法，“再说，看他那样，说他是街头混混我都信，但要说是谁家的公子……”
“我同意这说法，瞧那两步道走的，左摇右晃的，小老百姓一个。”这一位下了最终结论，讨论也到此为止。
街头混混已经跟着范大秘走进岳恺歌的办公室内。
办公室内，除了岳恺歌，还有一位头发乱糟糟的干瘦小老头，目光如电地扫视过来，让李卓不由自主地板起了身子，规规矩矩地跟领导问好。
等范昊然转身出去，关上了门，岳恺歌给李卓介绍道：“这一位是咱们纪委书记程万里同志。”
李卓悚然一惊，心说原来如此，不怪自己刚才一见到他就有点儿不自在呢？
好在还没来得及干出贪污受贿的事情，这么一想，感觉自己不应该怕这个小老头才对。
想法是这样一个想法，可现实还是现实，李卓略有些紧张地躬身问好：“程书记好。”
程万里挥了挥手，“不用这么拘束，姓李是吧？”说到这里，头扭向岳恺歌，“我说这可是办公室，私事的话，在这里不合适吧？”
岳恺歌哑然失笑，“随你。”
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个地址，后面还写了一个“岳”字，递给李卓：“去这里，你先走吧，我们回头就到。”
李卓也没敢问两位boss级别的人物找他能有啥私事，退出去后，跟范昊然打听这张纸上的茶馆。
范昊然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去吧，到那里后，把这个给他们就行，会有人安排的。”
……
李卓出去后，办公室里的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程万里叉开手指挠着散乱的头发问：“你确定就是他了？”
岳恺歌眯起眼睛，“就他了，小伙子敢想敢做，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这是我们眼下最需要的。”
“资历浅了一些，年龄倒不算个事，人看起来城府挺深。”
“那地方……资历深的也玩不转吧？至于城府……还是深点儿好。”
“你说得也对，这一次你领他去省城就为了这件事情吧？”
“是，总要拉出来让那一位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先锋吧？”
“行，你拿主意，需要我配合尽管说，我也快没耐心了。”
“走吧，咱们去红叶茶馆。”
……
李卓原本以为，红叶茶馆应该是个非常有名气、规模不小的地方，可是当他按照地址找过来时，看着眼前那个几乎都快要掉下来的破木牌子上的四个字，再看看低矮古旧的老房子围起来的院子，不敢确定了。
反复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直到引来门洞里那位穿着汗衫、手摇蒲扇的老爷子一声大喝：“小娃子，又想偷啥嘞？”
李卓赶紧举起双手，“老爷子，我不偷东西，就是想确认一下这里是不是红叶茶馆。”
老爷子差点儿笑出了声，又一个不敢确认的，这已经成了他日常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指着头顶的牌匾露出惊讶的表情问：“你不认字？这年月可少见得很嘞。”
不是，大爷还真就是大爷，这一上来就给他扣了个文盲的帽子，还能不能愉快地交流了？
“老爷子，”李卓还想问一下，不过转而想起范昊然说的话，马上掏出那张纸递了过去，“我有这个。”
老爷子接过去，只瞧了一眼，便围着李卓转了两三圈，不时地摇头点头，最后做出一个里面请的手势，朝着院子里大喊：“翠花，贵客一位，清风阁侍候。”
李卓暴汗，不是上酸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