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冰雨回来了，失败而回。
红光电线厂已经走向了末路，再无一点希望，甚至他也从当初好友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之前的对手安排好的，他纵然现在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一回来就听到厂里出事了，赶紧骑着自行车赶来。
“厂长！”
“厂长！”
张冰雨的年纪让江小烨惊讶，不过三十岁的样子，按照他之前的履历，当真是年轻的吓人，毕竟都在一个国企大厂中担任厂长了。
“怎么回事！”张冰雨环顾一圈。
“厂长，王虎私下卖掉了1400捆电线，卖给了赵东林，厂长，这可不是小事。”马师傅过来，低声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张冰雨也吓到了，这要是真的，这足够牢底坐穿了。
“厂长你别听他瞎说，这电线确实是我卖给赵东林的，但钱可没有掉进我的钱袋，我已经叫人去找赵东林要账了，估计一会就来了，钱一分钱不会少，这个钱希望厂长能发给我们这些工人。”王虎知道现在钱是保不住了，赶紧表示愿意交出来。
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就看赵东林追究不追究了。
“你也是厂里的老人了，这厂刚开始建的时候你就在，你现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卖了多少钱？记住，少一分钱你麻烦就大了！”果然，张冰雨选择了放过他，拉着他去了一边低声询问。
厂已经完了，张冰雨也已经没有了斗志。
“钱都在。”
王虎没有多说，他了解张冰雨，表面上好欺负，但如果一旦还手了，就不会给他一点机会的，他不敢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赌，毕竟一旦出事，他这辈子就要在牢狱中渡过了。
没钱了可以赚，可一旦坐牢了……
得不偿失。
“还剩多少？”
“什么，这么少？”
“厂长你也知道，赵东林做的这个生意是不可能不赚钱的，我们的电线如果卖给那些靠关系来的老板，那钱进不了我们的账，这钱分给大家伙吧，毕竟留在这里的，都是为厂子有着汗马功劳的。”王虎心中忐忑。
“这件事我需要上报，不过你放心，我会说是我示意你们去卖掉的，钱不可能是你说的这些，你们自己留下了多少全部补上，等一下我会叫马师傅找赵东林确定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厂里很多事需要有人背锅，我可以替你背一下，但我也背不动了，之前留下来的问题太多了，如果你要是还有其他的想法，那就和我一起来承担吧。”
张冰雨的话让王虎欲哭无泪，他确实是少说了一点，但很少了，现在看来，自己家里还要出一些钱才行，不然……
“我明白……”
王虎一时间垂头丧气。
“厂长，你去市里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周刚也没有继续闹下去，赶紧过来询问，毕竟现在厂子的生死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上面不同意我们的计划，已经宣布停厂，一切对外出售。”张冰雨的话引起了一片哀嚎，有人哭有人骂，但更多的却是沉默，毕竟他们早就有了准备。
而且，谁都看得出这希望如何渺茫。
张冰雨也是在尽最后的一点力量罢了。
“我对不起大家！”
张冰雨向所有人道歉。
“厂长，咱们怎么办啊？”
“上面的领导们说会开会讨论，但其实大家也都明白，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再给我们安排工作了，下岗是唯一的结果，我会争取给大家最好的下岗待遇，我们留下来的这些电线，也可以尽快脱手一部分了，王虎做事虽欠缺，但却歪打正着，我们有可能连卖这些电线的时间都没有，上面就会派人来接手了。”
这也是他愿意放过王虎的原因。
“厂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做？”马师傅走过来。
“老马，你和周刚带几个人悄悄地把电线拉走三千捆，剩下的留在这里好交差，我去联系之前要买电线的老板，不管如何，不能让大家伙们连最后的一点钱都拿不到。”
张冰雨的话吓的马师傅脸都有点白。
很快这里忙碌起来。
看着忙忙碌碌的工人们，江小烨明白，这张冰雨是冒险这样做的。
一旦上面追究，他怕是要坐牢了。
但如果不这样做，这些工人别说下岗费问题了，就是连拖欠的工资都不可能拿到。
“厂长你好，我叫江小烨，想和你谈谈设备收购的事。”
江小烨找到机会，来到张冰雨面前。
张冰雨愣了下，随即道：“不好意思，设备出售已经不是我能负责的了，上面的领导说会派人来接的，我们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
多次闹事，上面早就把这一切的麻烦事都算在了张冰雨身上。
“那真可惜。”
江小烨知道，这张冰雨估计下面还要去承担一些责任。
“你想要我们这里的生产设备吗？三个车间一共有六条生产线，设备都算得上是七成新的，这些设备我们保养也就最近这段时间做的不好，以前的保养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你想要，到时候我可以提一下的。”
张冰雨看江小烨气质不凡，心中也疑惑这是谁。
“生产线确实是不错，不过现在已经快被淘汰了，比上不足比下倒是有余，但市场很小了。”
“是啊，没想到设备进化这么快。”
就在二人聊着时，一个工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厂长不好了，供电局的人来了，还有财政的，还有……还有我也不认识，来了一大堆，已经快来了！”
“来要钱的啊，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我回来还不到半个小时。”
张冰雨明白，肯定是这些人在工人中有眼线，一得到厂子没有救的消息，自是第一时间赶来要钱了。
不然这钱，怕是难要了。
而且以前的张冰雨还有一点被掉回市钢铁厂的机会，他们客客气气，很多事能办就办，现在得到消息确定了，自然不会再客气一点了。
“张冰雨呢！”
“你们厂长呢！”
外面很快就闹成一片。
江小烨看着马师傅悄悄地带人转移电线，周刚则带人拦着这些人，连王虎，也带着财务的眼镜，正在给一些人发工钱。
“我去拖一下吧，用不了一个小时，市里接管的也会来了。”当周刚跑来说不好拦时，张冰雨只能自己出面了。
厂里的会议室里，很快就吵闹起来。
“队长，你说张厂长这样做，是不是犯错误啊？”有工人心里好奇，毕竟这事做的很奇怪。
“是啊，那又如何，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而且这点已经不算什么了，张厂长当初就说过，不会亏待留下来的所有工人。”周刚也感觉到无力，到处都是要账的，现在连平日里供食堂菜的都跑来了，十几块钱也追着要。
毕竟不要，有可能再也要不到了。
几个饭店也拿着挂账的账本来了，当初以前厂长带着一群人胡吃海喝留下的烂摊子，全部都算在了张冰雨身上。
“那我们能做什么啊？”
周刚一伙对这位厂长很尊敬的，毕竟以前的厂长什么德性他们最清楚了，可这位厂长来了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但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拼命的努力也无法改变结局。
能做什么……
周刚摇摇头，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也不过都是普通的工人而已。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有人动手了，冲上来对着张冰雨就是一巴掌。
周刚他们拦都没来得及拦。
“我们饭店这一千多块钱的账，今天你们给爷得给，不给也得给！”
“不给我就砸了你们的设备！”
要账的越来越多，闻讯而来，趁火打劫的也不少，张峰这个老人也满脸血痕的跑回来了，他根本就拦不住。
“造孽啊！”老人叹息。
一个小时后。
“厂长，已经拿到货款了。”马师傅跑来，低声示意。
张冰雨衣服都被撕烂了，很狼狈，闻言赶紧道：“赶紧发掉，没时间了，市里也快来人了，快！”
他幸好留了一手，早就找好了买家，价格略低一些，但也足够让厂里这些人拿到工钱了。
“可是这样……”马师傅明白，这事严重了算，是要坐牢的。
显然，这件事都会算在张冰雨身上。
“没事的，这厂里留下来的事都已经算在了我的身上。”张冰雨神情都有点恍惚了，想起当年意气风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可现在……
江小烨观察了一个多小时，一些人品不错的工人他都一一记了下来，这些人都是可以留的。
“你怎么还没走？”
张冰雨看到江小烨还在，也疑惑。
“之前我有收购你们这里的想法，但事情太多了，我就放弃了，所以想买走你们这里的设备带走一些工人，重新建一个电线厂，我这一次来本来是想谈谈设备的事，现在嘛，看看工人们，有的工人人品确实是不错，如果他们愿意跟着我干的话，在以前的待遇上，我给他们翻个倍！”
这里的工人们工钱很低，最高的时候三十五块，去年开始降到了二十五块，翻倍也不过五十块钱一个月而已。
“什么？”
张冰雨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