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为下,除雄城的坚固之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什么奇谋妙计,种种战术,作用都被压制到了最低。广陵城下,哪怕曹军谋臣汇集,却也不能代替士卒,去攻城。
攻心为上?不假,但攻心为上的前提,是敌军军心有破绽之处。
定边军的军心民意,不说完美无暇,却也是缝隙最少的那一种。想要里应外合,广陵城中运作的情报体系,是最大保证。
民心归属定边军,好处在实战中处处体现。城中百姓相信州府,相信定边军,相信叶将军,他们就会表现出最大的配合。
一声令下,宵禁,偌大的广陵城,晚间除了巡守士卒和担负特殊责任的情报机构,就不会有闲杂人等,让暗叹失去了掩护。
即使在日间,抛开士卒与微尘不谈,百姓自己的警觉性也很高。他们清楚,一旦被敌军从中作梗,那么,广陵城破的话……
将近十年事前,曹军进军徐州,赤地千里,一切还历历在目。迁徙来广陵城的百姓之中,很多都是当年悲剧的亲历者。
一旦百姓团结起来,力量亦是极为惊人的。再加上种种赏格,敌军的暗探想要在城中潜伏,千难万难,更别说有所行动了。
世家?数年来得到很大利益的世家,更不会与州府作对。其中的很多都对陈家明确表态,只要需要,人员物资,予取予求!
且还是真心实意的那一种,因为之前的无数战例证明,战时贡献出来的东西,在未来一定能收回来,且有不错的收益。
如此再加上切身的利益相关,广陵城中,军民齐心,铁板一块。
奇谋难以施展,奇计难以收效,摆在联军面前的道路唯有一条。强攻!既然是强攻,军队的巨大损失,便不可避免。
从第二天开始,曹洪与关羽联手,同时攻击南城东西两处的瓮城。这一回,不再是试探攻击了,攻击一方,拿出了强攻的姿态。
负责观察的参谋们说的没错,曹军这数年来,战力提升是显而易见的。他们的攻城战术,人员组织,梯次安排,皆为不俗。
敌军强攻,最愿意看见的不是别人,而是陈到麾下的丹阳军士卒。有时候,强军会有这么一种素质,敌人越强,我越期待。
你的战术、组织、安排可以强,我的守卫则更强。说没有用,一切都要靠实战来证明。自清晨开始,喊杀声便未断绝。
数万人融合一处的喊杀之声,整个广陵城都会听得清清楚楚,对城中百姓而言,亦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也是攻方用意所在。
毕竟,老百姓再如何相信定边军,但战阵的残酷,是深深耕植在他们心中的。倘若能在此处打开缝隙,亦对攻方有利。
攻击方有战术,防守方就要有应对。五更之时,陈登就到了陈到的指挥部,随他而来的,还有不少世家子弟,百姓代表。
“将军,登想让广陵百姓登上城头,一观我军将士作战的英姿。”
听见陈登之言,陈到一开始是有些惊讶的,我们白耳军守城,你们跟着添什么乱?难不成,是不放心我守城,来监军的?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陈圭陈登父子本就是他的长辈,且近年来,二人待他如何,陈到心里清清楚楚,绝对信任。
“叔至,百姓对我军坚守广陵,自是信心十足。但普通人毕竟未曾经历战阵,让他们看看我军之威,对今后守城也有好处。”
下一句话,陈登就是和陈到私下说的了,很简单,此举亦是为了振奋人心。且和陈到一样,对广陵城了如指掌,陈登方敢如此。
“不过嘛,还是那句话,广陵守城,叔至你说了算,我听你的。叔至若是觉得不妥,登就对他们说,是将军怕有意外!”
“怕?陈大人不怕,我怕什么?”听见那个怕字,陈到立刻有了反应,脱口便出,接着想了想才道:“大人,让我想想。”
“你想,你想!”陈登表现的十分配合,他和陈圭,本就信任叶欢的眼光,看好陈到的将才,况且此次,于禁胡风尽皆点头。
两大名将作战经验何等丰富,他们能将广陵城交给陈到镇守……
“行,既然大人说起,能振奋城中百信之心,到可以安排。但要劳烦大人把话说清楚,城头之上,一切都要听军令!”
陈到说着神情一肃:“若有人违背军令,到是定要执行军法的。”
“好,就这么办。”陈登欣然颔首,便立刻转身快步出屋。
能和陈登一起来到南城观战的,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百姓代表,都是真心想亲眼一见,白耳军的战力,对军令,自然遵从。
于是乎天明之前,他们在陈到的精心安排下,被丹阳军亲卫队士卒保护着登上了城楼。凭高而望,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无论听说过多少次战阵的恢弘与残酷,无论在之前,对自己的勇气有着多足的信心,当他们看见城下敌军,联营数十里……
那一刻,没有几个人心中是不震颤的,或者说,畏惧之意,油然而起。陈登看的仔细,有些世家子弟,小腿都开始战栗了。
相对而言,百姓反而要好的多,因为他们毕竟有过实际的经历。
这是正常的人心,陈登并不在意,他相信,眼见为实。只要他们看清楚白耳军的战力和广陵城的坚固,便不会再怕……
大战开启,曹洪和关羽之所以选择打击两侧的瓮城,就是不愿受到广陵城的夹击,因此,城头观战,是有充分保证的。
初始的紧张过后,当双方真正进入攻防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哪怕隔着数百步,那种惨烈之气,也犹如实质。
很多人长大双眼,目视战场,身躯微微出汗,大气都不敢喘。
“观战团”的紧张情绪,或者说小畏惧,在半个时辰之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他们发现,敌军根本打不上瓮城城头。
城下,多有被箭矢,落石,床弩击倒的敌军士卒,场面惨烈。但城上,却很少有守军士卒,会被敌军的弓箭射中,差距极大。
一个时辰,敌军好不容易才推进到瓮城城下,已然不知在战场上丢下了多少尸体。此刻,城头的箭雨,变得越发密集了。
守军士卒沉着应战,行动之间,就自然呢个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正是这种从容不破,将众人心中紧张,彻底驱赶。
看着远处的作战场面,看着白耳军士卒的动作,看着城下敌军死伤枕籍。会油然而生一种心情,是不是,我上我也行。
是个屁,当然不是,只不过“观战团”有此心情,并非坏事。看着他们一个个不断接近垛口,想要看得更清,便可知晓。
“各位,镇守瓮城的,是我白耳军一军士卒,此处瓮城,城墙高有六丈,设置床弩十七架,百步之内,巨力千斤……”
“观战团”身边,还有专业的参谋为之解释,生怕他们看不懂。当然,有关广陵城的坚固,他口中所言,都是众人能看见的。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身为守将,陈到当然知道,人心对守城的作用有多大,也理解陈登此举的想法,既然要做,就要做好。
想必,坚固的雄城,是陈大人的信心所在,敌军的攻击,当是无法伤害城头的观战团,在战局还未进入最激烈的时段之前……
让民众充分一见广陵的坚固,白耳军的战力,日后当更有所用。
陈到心中人如此想的,但他恐怕也猜不出,此刻陈大人心中想法。
“哎,想的还是不够细啊,千里镜不能用,要是将百里镜租给这些世家子弟,就今天一天,不知道能赚多少?可惜啊。”
要是让陈将军听见此时陈大人的心声,也不知要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