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沙道净和朱景岳似乎也和归云风有着同样的打算。
这让朱萧索为之一叹。
像归云风这样的“好人”主导求仙城,程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好人”不可逃避的命运,就是被欺之以方,被人拿枪指着。
今夜见识了一场风波,让朱萧索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判断。
按照归云风的方式来,求仙城的罪人们,永远不可能脱掉自己的囚服。
大家各自怀着心中的想法,离去了。
似乎没有人在意,陈龟寿究竟是怎么变成妖兽的。
一个非常奇怪的事情,却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
同时,在书院院长的府邸里,程前隆也在沉思。
活了两千年的他,见惯了太多沉浮。
作为千余年前谪仙国最为耀眼的国主之子,文能百岁入圣,武能敕封“战绝”的全才,只因为走了自己选择的入神之路,便被国主彻底封杀,构陷污名,跌落神坛。
而后,在人为的渲染下,他的资质就被人遗忘,他的功绩化作尘埃。
这样的经历,让一般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引不起内心的丝毫波澜了。
尤其是亲眼看着谪仙国在成家的带领下,江河日下。
无能为力的他,就站在一旁默默旁观。
但是,便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得不对整个求仙城另眼相看。
他很久没见过像朱萧索这样令他感到嫉妒和畏惧的人。
也很久没见过朱景岳这样没受谪仙国恩惠,却依然想要保境安民的戴罪之人。
恍然间又想起当年那个快要翻江倒海的沙入江,也死在了求仙城。
程前隆不禁也有几分纳闷,这个求仙城,真的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巧。
他仍然回忆着朱景岳凭空而立时说的话:
“求仙城不守,将天下百姓何如?”
“归云风,这就是你们一群小辈选择的路吧。明知道是死路,还是要走下去,像是一群苦行僧。说起来,倒是和当年的我没有什么分别。”
说到这里,程前隆脸上的笑容不再灿烂。
他又想起,上次见到那个愚孝的国主弟弟时,程前鹏已经气若游丝,随时都要归西的样子。
沉寂千年的他,认为谪仙国再不改变,可能就不姓程了。
想到这里,程前隆微微歪着头,几分霸道地凝视着夜空:
“爹,你的路走不通了,我要试试我的路了。”
由于比较晚,朱萧索没有回叩仙邑,而是在书院教习的院落凑活住了一夜。
他和苟运睡得都不算踏实。
第二天一早,朱萧索就打算回叩仙邑。
是时候准备下开课的事宜了。
到时候究竟怎么收费,收多少学费,还是要定个章程出来。
被骂就被骂吧,毕竟他要修炼,也要想办法养活朱家。
然而他还没出发,就收到了朱景岳的传音符:
“朱教授,可能打扰到你了,但我这里确实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你过来一趟。对了,最好穿戴整齐一些,展现出接待贵客的慎重和礼仪。”
朱萧索不知道还有什么贵客,需要见他。
还要展现出待客的礼仪。
不过朱景岳说话做事一直都是以“周到”为主。
于是乘坐朱景岳安排的灵车,赶到了城主府。
在门卫的带领下进入城主府大院后,他才知道来人是谁。
大院里,朱景岳正礼貌地站在侧位,与一个十几岁的大眼姑娘交谈着。
程清秋。
朱萧索的步伐也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这个名字,似乎有一种魔力。
总是若有还无地出现在他的脑中,不会随着时间消散,挥之不去。
朱萧索粗略地算了算,和程清秋有两年没见了。
或许是三年。
她好像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
朱萧索站在一旁,听着朱景岳和程清秋的交谈:
“郡主大驾光临求仙城,朱景岳作为求仙城城主,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虽然朱景岳说有失远迎,但就算睿亲王府提前通知他,以求仙城和程家的关系,他百分之百还是会“有失远迎”。
程清秋微微一笑,得体地回答道:
“我突然造访,没有告知朱城主,是我礼数不周,朱城主也不用太过介怀。而且,这次虽然是乘坐亲王府的车驾,其实是办些私事,也没什么好兴师动众的。”
面上过得去就行,你好我好大家好。
反正程清秋也不是来找朱景岳的。
朱景岳把朱萧索叫来,就算完成了任务,就要离去。
这时,程清秋身后的陈朴华却叫住了朱景岳,说有些事情要和他谈谈。
陈朴华官居武郎将,论官职和州里的高官差不太多,比朱景岳要高一点。
所以朱景岳也没有拒绝,和和气气地和陈朴华走到一边,商量着事情。
朱萧索没空关心他们讨论什么,因为程清秋开口跟自己说话了。
“你这些年来过得如何?”
就在程清秋问话的同时,一朵雪花飘落在了两人的视线之间。
看着仍然是十几岁少女模样的程清秋,朱萧索恍如隔世。
仿佛是那个在山里一箭不小心射中他的姑娘,又回来了。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回到了现实。
朱萧索嘴角微微上扬:
“马马虎虎吧。不知道郡主这些年来如何?”
程清秋点了点头:
“也就那样。”
说完,她捋了下自己耳边的碎发。
然后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了一个小红瓶:
“这里面是帮助你提高修炼速度的丹药,你收下吧。”
朱萧索没有伸手,戏笑道:
“这次你又没拿箭射我,不需要赔偿我什么。”
程清秋脸上的笑容稍稍凝滞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又把红瓶放回了锦囊。
朱萧索又问道:
“你不再从……拿丹药了。”
以前她给朱萧索东西的时候,都是豪迈地从胸口里掏出来。
现在装在香囊里面了。
程清秋有几分无奈地回答道:
“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自然会懂事些。”
朱萧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抬着眉毛,点头称是。看起来似乎有几分惆怅。
程清秋微微撅起嘴来:
“见到你之前,我还挺想见你的。见到你之后,好像又不想见你了。”
朱萧索自嘲一笑:
“可能是和我说话,有些扫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