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研恭谨一礼,这几日在刘琰这里他感受颇深,刘琰此人确实是仗义疏财,只要有名士前来,能帮忙的绝对搭手,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只要为人正直,刘琰绝不含糊。
而汉末这些名士,虽说行为糟心的不少,但是品德糟心的少之又少,毕竟敢败坏这个圈子的基本都被弄死了。
所以给这群人帮忙陈曦也是有底气,这群人迟早会偿还的,这些人欠你的人情,等到你需要的时候绝对无二话,简单来说,怕死的就别做名士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名士还处在“其德行贞绝,道术通明,王者不得臣,而隐居不在位者”这个定义之中,尚未被败坏,这个时代算是清流名士最后的一个时代。
下一个时代在历史上则是魏晋风流,谈玄论经的时代,那个时代的名士虽说依旧具有才学,但是他们的心,他们的道,已经不放在治国上面了,而是放在玄学上面了。
等到南北朝过后,名士的风骨已经逐渐消散在了胡虏的铁骑之下,再之后天下间能称为名士的每一个时代都屈指可数了。
“王兄,你就先将这里当作自己家,如果过意不去,你大可帮为兄我勘探地脉。”刘琰发酒疯之间,眼中滑过一抹精光,这几日下来他已经摸透了王研的底子,这家伙基本得到了祖上的真传。
“威硕兄,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再推辞就确实失礼了,今后还请威硕兄见教。”王研郑重的两手端起酒樽,一口饮尽,然后面色微醺的对着刘琰说道。
“哈哈哈,王兄定能一展所学。”刘琰哈哈大笑。
乐浪的王家确实衰败了,但是他们家的家学没有失散,技艺也有后人继承,王家还能卷土重来。
正在营地里面溜达的陈曦完全不知道,刘琰已经将他想要的乐浪王家吸收了,作为祖上出过好几位水利和地质高手的家族,在这个陈曦需要到处搞基建的时代,要混开还是很容易的。
当初刘琰也曾想去邀请这个家族,怎么说也是少有的懂水利和地质的家族,只不过当初王家封门,刘琰也没什么办法,这次算是得偿所愿了。
“咦,子川,你不应该在做五年计划吗?”陈曦出来溜达了没一会儿,就被人逮住了。
“呃,曹司空。”陈曦左右看了一眼,便看到趴在篱墙上的曹操,很快曹操身后身后出现了一个略高的身影,刘备,很快又是一个更高的身影出现,最后最高的身影也出来了。
“你不会又不想干活,偷跑出来吧。”刘备根本没顾忌曹操,当即开口询问道,他本人也趴在篱墙上面,身后典韦和许褚像是木桩一样笔挺的站在原地。
曹操略微有些咂舌,当着外人的面,给自己麾下的头号文臣这么说,也太不留面子了吧。
“呃,我干完了。”陈曦想也不想就开口说道。
“这么快?”刘备有些不大相信,不过也没有太过怀疑,毕竟陈曦真要干活确实快的异常。
反倒是曹操一脸狐疑的看着陈曦,要是作完了,他的文若呢,不仅仅是文若,还有公达,仲德,长文等等一群人呢?
“别这么看着我,我把我的作完了,他们自己的那部分尚未作完。”陈曦眼见曹操一脸怀疑的神色,当即解释道。
“我就说你肯定是偷跑出来的。”刘备闻言一副了然的神色说道,“赶紧去帮他们作完,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你也没事干。”
“我可以去睡觉啊。”陈曦坚决不同意继续回去干活这一个提议,然后提出了另一个提议。
“大好的青春,岂能浪费在睡觉上。”刘备无语的看着陈曦。
“可是我都干了一天了,回去继续干活,恐怕只能是发呆了。”陈曦一副恹恹的神色,“再说没有我,他们也能作完的,我都将纲要交代给他们了,很快就能做好的。”
刘备无语的摇了摇头,而曹操则明显流露出古怪的神情,虽说早就知道陈曦好吃懒做,但是惫懒到这种程度,也不容易。
“算了,算了,你去休息去吧。”刘备对于陈曦的管理非常宽松,闻言也懒得计较,挥挥手,示意他别晃荡了。
“哦,那我走了。”陈曦撒腿就跑,不过跑了不过两步,他又退了回来,“对了,忘了问了,北方杂胡的部族收拢了多少?”
“这件事最近一直是子龙和子孝在管。”刘备开口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草原上还有一些部族,回头打散了内迁,或者编入我们的牧场之中。”陈曦对着刘备说道。
“这等事情不算困难。”刘备点了点头,“我这便下令让在营中的将士去做这件事。”
这时曹操突然开口对陈曦询问道,“子川,你怎么看待天子的?这一点我有些好奇。”
刘备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曹操,没再说话,转而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站在一旁看着高天。
“天子啊,我认为可以作为国家的象征啊。”陈曦笑着说道,至于这个象征怎么理解,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国家的象征吗?”曹操复述了一遍,然后默默地点头。
“那曹司空,你是怎么看待权贵和天子的关系的。”陈曦笑嘻嘻的看着曹操,他相信,刘备也很好奇这个问题,顺带,陈曦可以保证刘备没想过这一方面。
“叫我孟德即可,权贵和天子的关系?”曹操微微皱眉问道。
“嗯,权贵和天子的关系。”陈曦笑着对曹操说道,但是目光却也看着刘备,很明显刘备也在思考。
“天子要统治天下的话,必须要限制权贵,权贵在窃取了天子的权力。”曹操目光坚定的说道,很明显从某个程度上讲,这可以代表曹操的意志了。
“玄德公?”陈曦笑嘻嘻的看着刘备。
“还是子川你来回答吧。”刘备目光有些犹疑,对于曹操的答案有些不太认可,但是并没有开口。
“我的话,在我看来的话……”陈曦拉着长音,刘备和曹操的注意力很明显已经集中了过来。
“天子也是权贵之中的一员,只不过天子是权贵之中具有双层身份的权贵。”陈曦看着曹操和刘备说道,“这是我的答案,不过这个答案并不一定适合。”
曹操一怔,而刘备微微皱眉,皆是在思考陈曦那句话,等他们心有所悟的时候,陈曦已经跑得连人影都没有了。
【天子也是权贵之中的一员。】曹操默默地复述着这句话,以前很多不解的地方豁然开朗,作为出身权贵的他,很能理解这种感觉,而且也突然生出了一种叫做阶层的东西。
【我不是出身权贵啊,虽说现在我已经是权贵了,但是我依旧记得底层的那些生活,我进入了另一个阶层,但我还是我,我还是在为百姓争利……】刘备默默地思考着。
突然刘备一怔,【天子的双层身份,原来是如此吗,天子是权贵之中的权贵,但是天子又和其他权贵有着极大的不同,天子作为权贵的意义是去限制权贵,是去为百姓争利。】
【当天子彻底和权贵站在一个阶层的时候,意味着整个百姓的利益将被彻底侵吞,也就意味着朝代即将终结。】
想通这一切之后,刘备感觉到嘴角发苦,他突然发现,他站的位置,他站的角度是天子的角度,而当今天子站的角度是权贵的角度,天子和他都站错了位置。
“孟德,你为了什么?”刘备看着曹操询问道。
“为了什么?”曹操略加思索,“光宗耀祖,光耀曹家,恢复祖上的荣光,玄德,你呢?”
“我啊,大概也是为了光宗耀祖吧。”刘备略带苦涩的说道,莫明间发现从一开始他的目的都不对,从一开始他所站立的位置就不对,而到后来能变更自己角度的时候,他也没有变更。
他刘备,站的角度是天子应该站的角度,他刘备做的事情是天子应该做的事情,他刘备不知不觉间已经僭越了。
“玄德你怎么了?”曹操看着面色有些神色低迷的刘备说道。
“只是突然有些累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还记的当初平黄巾时的事情,时间真快。”刘备岔开话茬说道,他现在终于明明白白的知道天子错在哪里了。
“哈哈哈,我们还年轻,至少还能再战三十年。”曹操豪迈的说道,“虽说你我之间有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但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理想都没有错误。”
“是啊,我们的目的和理想确实没有错,孟德兄,这个时代会是一个变革的时代,而且会是一个远超之前任何一个时代的盛世,记得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把持住本心。”刘备带着一丝威严看向曹操。
曹操感受着刘备传递过来的威严,不由得双眼微眯,神色凝重的说道,“玄德若要争帝位的话,我少不得和你做过一场。”
“帝位与我何用!”刘备傲然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帝位与我无用,天子走错路了。”
刘备直言不讳的话,让曹操面色极其难看,“直言陛下过错,非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错了就是错了,可惜他还不知道自己错了啊。”刘备叹息道,“我除了太尉这个身份,我还是宗室,所以我可以说。”
曹操心中一哽,硬是将自己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就在汉匈大战结束之前,刘协等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一个无比愚蠢的决定。
“果然,我当初认为他聪明是我自己瞎眼了。”司马懿一口郁郁之气堵在胸口,愤懑不已的对着钟繇说道,而以前一直闷头看书帖的钟繇,现在也停下了手中的纸笔,神色黯然。
“申生在内而亡啊,亡的原因便是因为蠢!”钟繇平淡的语气之中有一丝近乎压抑不住的愤怒。
“闭门谢客吧。”杨彪长叹了一口气,“德祖,你去投靠你姐夫袁公路吧,他会给你一个出身,记住是袁公路,不是孙伯符。”
“我还是跟着曹公吧,他是一个英雄,曾经我以为他是一个枭雄,而他放下一切,率兵北上让我明白了他是一个英雄,我跟他不亏。”杨修笑着说道,“我不参与党争,便不会有事。”
杨彪沉默了一会儿,“雏鹰长大了啊,有了自己的见解,但曹孟德不是英雄啊,他是一个枭雄,他能如此,未必如你所想,你若随他,恐不能有一个善果。”
“我的精神天赋可不受任何人影响,也可以让我不为外物所动,虽说不能如蒯异度一样跳出棋局,以第三者去观察天下局势,但是身在局中能看到的更多啊。”杨修带着一抹自信淡笑着说道。
“德祖,听我一言,你之才智可谓是天下佼佼者,但是你的心性太差,若有一日你与曹孟德政见不同呢?”杨彪盯着杨修。
“必以实告知!”杨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儿啊,听为父一句话,若有那一日,你闭口不言即可,曹孟德必爱惜你之才智,又有为父脸面,可保你平安无事;若你与他相争,他必不容你,你不是陈子川那等能镇压一个时代的人物,更何况就算是陈子川,遇到曹孟德,恐怕也会落个鸟尽弓藏。”杨彪坐起身来看来杨修说道。
杨修有些犹豫,他不喜欢将话藏在心中,而他父亲将话说道这个地步,他要是不答应,那么以杨彪的手段,怕是宁可将他扭送去袁公路那里,也不会让他继续在这边呆着。
要是到了袁术那边,除非是天下一统,否则他再无出山的可能,袁术已经跳出了争霸天下的泥潭,只要袁术自己不乱来,天下一统之后,汝南袁家还是汝南袁家。
“好吧。”杨修叹了口气说道,算是随了自己父亲的心思。
“你这一段时间就呆在家中,等到刘曹孙三家回长安祭祀太庙的时候再出来。”杨彪满意的点点头,应下了那就好,就怕自己儿子脾气上来了,死不回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