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老厨离去,徐老启动房间里的阵法,看着谢周问道:
“昨晚酒肆里的事是你们做的,对吧?”
平安酒楼是九狱楼的眼睛,一些重要的情报自然会上报到他这里。
比如谢周与关千云的会面。
在谢周和关千云离开平安酒楼不久,七色天的酒肆便遭人袭击,这不难猜出答案。
谢周没想过在徐老面前隐瞒,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房间里响起沸水的嘶嘶声,徐老起身把茶壶从炉子上取下。
谢周起身接过,为徐老和罗婆婆、然后是他自己添上茶水。
不是什么好茶,只是市面上很常见的粗茶,徐老和罗婆婆都不是爱茶之人,不在乎好坏,也不是为了迎客,只是都不喜欢白水,于是煮茶。况且不论茶好茶坏,只要和自己人坐在一起,喝着便舒服。
徐老说道:“邹若海也已经得到确认,知道是你和关千云所为。”
谢周放下茶壶,有些诧异地看了徐老一眼,心想这有些不应该。
毕竟战斗过程中,关千云用的是拳,而他剑法飘渺,避免了青山的痕迹。
除去那个舞女以外,他们没有留任何活口,所有教徒全部伏诛。
“那个舞女?”谢周皱眉问道。
“是的。”徐老微微颔首,说道:“因为昨晚你们放走的那个舞女。”
“她在哪?”谢周问道。
“未到丑时她就被七色天的人抓了回去,尚未拷打,便将你们都供了出来。”徐老说道。
“不怪她,活命最重要。”谢周沉默了会儿,淡淡地说道:“况且供出来便供出来罢,反正我们和邹若海之间本就结下死仇,就算让他知道是我们做的也无妨。”
“话虽如此----”
徐老笑了笑,对他说道:“但那么些人都杀了,没必要留下一个活口。”
谢周说道:“她不是七色天的人,况且她和那些邪修不一样,本就是个流落黑市的苦命人,手上又没有染血,何必杀她?”
徐老显然不这么认为,语气随意地说道:“有时候不是说她手上有没有染血,也不能看她经历过什么,苦命不苦命,值不值得可怜,只是为大局重,该杀自然要杀。”
或许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残酷,但确实是多数掌权者的做法。
谢周微微挑眉,说道:“算不上大局,还是那句话,邹若海知道便知道,大体无妨。”
徐老说道:“但不知道总归要好上一些。”
这属于理念上的分歧。
源于谢周和徐老的性格、阅历都有极大的不同,争执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徐老会尝试将自己的经验教给谢周,谢周反过来却不会尝试说服徐老,不再争辩。
但想了想,他还是说道:“师父留给我的信中提到,尽量不要造太多无辜的杀孽。”
谢周说道:“剑出鞘容易,可沾满血之后,再想收回去,就有些难了。”
徐老笑了笑,有些感慨地说道:“是他会说的话,但他可不是这么做的。”
谢周也笑了笑,说道:“您不是说,让我不要像师父一样?”
徐老噎了一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摇头失笑道:“有理,有理……”
“不过----”徐老话语一顿,认真说道:“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谢周的神情也认真起来。
“贺漩没有死,近日已来到黑市。”徐老说道:“贺漩----你知道她是谁吗?”
“七色天的前前代教主。”谢周说道:“关千云已经对我说明。”
“不错。”徐老点了点头,说道:“多年前她便是一品后期的强者,且战力之强,远超绝大部分的同境之人,昔日她曾与前代不良帅、以及你师祖广莱真人轮番交战,逃而不死,足可见其深不可测。就算如今年过一百,气血不足,但依我来看,战力不会弱于邹若海,甚至犹有过之。”
谢周没想到徐老对贺漩的评价如此之高,问道:“她究竟为何而来?”
徐老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浑浊的目光盯着谢周,没有说话。
谢周微微皱眉,明白了老人的意思,指了指自己问道:“为我?”
徐老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谢周深吸一口气,短暂的沉默后迅速调整过来,心想先是应天机,后是邹若海,好吧邹若海其实不是为他而来,却和他有着不可开解的仇恨,现在又来了一个贺漩。
“邪道又发布对我的悬赏了吗?七色天?朝廷?还是紫霞?悬赏金是多少?”
事已至此,谢周只能以平常心相待,语气显得颇为随和。
暗影楼里对他的赏金最初时是一万两,后来涨到了三万两,发布者都是七色天。
这是因为邹若海和七色天对姜御格外仇恨,却不敢悬赏姜御,只敢拿谢周撒气。
长安乱象爆发之后,谢周的赏金一度涨到了十万两之高,乃至在得到无垠剑之前,谢周自己都对这个赏金非常动心。
徐老很满意他平静随和的态度,露出一抹欣赏的神色。
老人喝了一口浓茶,看着谢周说道:“这次不是悬赏。”
谢周说道:“那是为何?年过百岁还愿意出山,我想邹若海可请不动她。”
“邹若海确实请不动。”徐老稍作停顿,说道:“但贺泌一定请的动。”
“贺老怪?”
谢周对这个答案既意外又不意外,两者都以贺为姓,昨晚见到贺漩之时,他就猜测贺漩与贺老怪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联系,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问道:“贺老怪是她什么人?”
徐老放下茶杯,说道:“儿子,亲生的儿子,他们是母子。”
谢周微微挑眉,心想原来贺老怪是随母姓的吗?
不过想想也对,贺漩曾是七色天教主,本就有着掌控欲极强的一面,加上她自身的强大与威名赫赫,生出来的儿子随自己姓自是理所当然。
让谢周感到不解的是,卷宗中为何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徐老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贺漩当年树敌无数,出于保护的性质,从来不把他带在身边,甚至没有与他在人前同时出现过,卷宗里自然不会记录他们的关系。”
谢周问道:“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徐老自然不会瞒他,说道:“七色天内部有我的眼线,早些年给我提供过一些关于此事的线索,我本来只是猜测,但此次贺漩百岁出山,便是证明。”
谢周挑眉道:“既然贺漩是贺老怪的母亲,那他的父亲是谁?”
“不清楚。”徐老摇了摇头,忖测道:“可能是贺漩之前的那位七色天教主?”
贺泌在发迹之前,曾是前教主座下的侍女,这确实是最合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