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和柏易回到竹楼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房间的木门仔细查看。
进村之前,他就发现昌西村戒备森严,门外的刺藤网和密密匝匝的竹签阵可以防备绝大多数的人和野兽,几乎不可能有外贼闯入。如果是内贼……
不可能是内贼。木门上没有锁,甚至连门闩也没有。
这本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结合篝火晚会一起看,不难得出结论——昌西村民风良好,甚至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所谓偷牲畜的贼,真的存在吗?
柏易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些假笑的村民?”
这群人在他们到达篝火处之后就消失了,同他们的出现一样无声无息。在那些真笑的村民眼中,他们似乎并不存在。
荆白思索片刻,正想说什么,掩上的竹门忽然被人用力敲响,外面的人慌乱地问:“有人吗?有人在吗?”
柏易去开了门,问:“怎么了?”
门外站着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柏易开门后,他眼睛一亮,先把房间里看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们看见小飞了吗?”
荆白看了柏易一眼,回程时柏易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己只是喜欢吃甜的并不是不能吃辣的,几个白现在想起来脑子都嗡嗡响,根本没注意过别人,只得摇了摇头。
男人失魂落魄地退了一步,瘫坐在地上,低声道:“完了,完了……”
隔壁房间的两个女孩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长发的问:“怎么,他们也没见过么?”
男人失魂落魄地道:“没有……这是最后一间了。”
荆白知道出事了,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男人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困惑,眼中露出恐惧:“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不见了。我们回来的路上还说话呢,突然他就没了!”
他说着说着捂住了脸,另一只手抓着头发:“我以为他趁我不注意走到前面去了,或者去串门了。但是回来挨个房间都找遍了,他没有回来……”
众人陷入沉默,在副本里的失踪,基本可以确认这人就是死了。
男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这只让他更加害怕:“为什么是小飞?我们一路都在一起,他做的事我都做了……”
柏易懒洋洋地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呢,要真是这样,你现在也就不在这儿了。副本里的鬼可不做亏本生意。”
这话不仅没起到正面作用,反而把男人吓得直发抖。荆白见他抖若筛糠,话都说不出来了,横了柏易一眼,冷静地追问:“你仔细想想,你们真的没分开过?”
男人心里咯噔一声,他想起来了!
“有的,有一处!”
他把小飞踩到茶叶的事情说了一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可是、可是小飞道歉了,那个姑娘当时还招手当让我们走。总不能真是因为这个吧?”
柏易笑弯了腰,男人看见他的反应,脸色都涨红了。但等他抬起头来,笑意就像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一般,那张俊美的脸上显露出非人的冷酷:“不然呢?你难道真觉得,进副本就是好吃好喝来做客的?”
男人脸色更难看了,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奔下竹楼。
隔壁的两个女孩还站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吓得脸色惨白。他们都没想到,连夜都没过,竟然就已经有一个人死了!
在两个眼泪汪汪的姑娘说出任何话之前,柏易抢先道:“不早了,散了吧。”
他迅速掩上竹门,关好后还看了荆白一眼。
荆白对他冷酷无情的行为置若罔闻,事实上他根本没注意两个姑娘欲言又止的表情,专注地想着小飞失踪的事情,片刻后方道:“我们看见的那片茶和米,果然是死亡条件。”
柏易补充道:“那片区域,假笑的村民踩过,真笑的村民没踩。难道只有假笑的村民才是会杀人的鬼?”
荆白皱起眉,他觉得这个结论下得太轻易,但现存的信息又不足以作出什么推论,索性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算了,睡吧。”
被驳回的柏易也没有异议,起身吹灭了靠里的油灯,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荆白听见他说了声“晚安”,便没了任何动静。
荆白反而没了睡意,静静躺着,凝望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村子里一片漆黑,反而显得月光格外清亮,水一样地铺了一地。
冷冷的光线照在脸上,黯淡又清澈,反而让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好像连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中,忽然间,荆白听见铃铛响动的声音。
“叮铃”一声,很轻,但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却完全无法忽略。
荆白没有起身,反而闭上眼睛,放轻呼吸,专注听着外面的动静。
叮铃,叮铃——
铃声又响了两次,黑暗让铃声变得更清晰,荆白分听声辨位,确认这声音的来源不是窗外,而是楼下。
他们这间竹楼,楼下除了杂物间,就是牛棚。
荆白想起篝火晚会结束时阿查的叮嘱,心中默默悬了起来——难道真有人来偷牛?
荆白总觉得有些奇怪。他无声地坐起来,走到柏易床边,推了推他。
柏易一动不动,像个死人般躺着。荆白心中一紧,在他鼻尖试了试,发现仍在均匀地呼吸,心中便疑惑起来。
难道是这人在装睡?
叮铃,叮铃,叮铃——
铃声响了三遍,这是第三次了!
帮忙照看牛棚是阿查亲自交代过的任务,荆白也应过,他不敢轻忽,见情势紧迫,只好指尖用力,在柏易脸上掐了一下。
柏易脸都红了一片,依然一动不动,比起睡着,更像是失去了意识。
荆白见叫不醒他,只好自己起身打开了竹门。
门外走廊处什么都没有,一开门,便是一股清新的夜风吹了进来,带来愈发清晰的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荆白回头看了一眼柏易,终于毫不犹豫地踏出房门。
铃铛响得愈急,荆白反而越是冷静。
他站在扶手处,从竹楼上望出去,发现是楼下牛棚的确有个人影,正拽着一个铃铛的绳子拼命摇动,铃铛的另一端则系在牛棚顶上。
荆白仔细看着摇铃人的脸,清澈如水的月光下,那人正好仰起头露出真容。看清那张脸时,他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站在楼下的人,竟然是柏易!
那刚才睡在柏易床上,叫都不醒的那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