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匍匐于地,颤声高呼:“微臣参……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嘎!
正在前冲的赵员外顿时止住了身形,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空气仿佛凝结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不光赵员外愣住,赵仲宣和赵管家也瞬间呆若木鸡,就连顾清依也愣住了,艰难的扭头看向林止陌,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林止陌轻叹一口气,他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跟顾清依坦白身份,结果今天来了这么一出,暴露了。
不过暴露就暴露吧,也没什么。
他拍了拍顾清依的肩膀,看向地上匍匐的中年人,冷笑道:“这不是富楙富大人么?你要将朕杀头?嗯?”
富楙只觉眼前一黑,恨不得上前掐死赵仲宣那个不长眼还不闭嘴的蠢货,可是现在只能低头跪着,浑身抖如筛糠。
“小儿无知胡言乱语,陛下饶命,饶命啊!”
赵员外此时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慌得差点当场尿了裤子,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跪在地上的都不知道。
赵管家和赵仲宣也同样如此,像个鹌鹑似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尤其是赵仲宣,想想刚才从自己嘴里说出的那些狂言,现在恨不得能一个字一个字捡回来吞掉。
林止陌摇头:“啧啧!胡言乱语么?听说你能动辄将人灭九族是吧?朕很好奇,你不过是通政司文书,区区从七品,何来如此大的生杀之权?”
通政司是大武的官署之一,负责内外奏章、臣民密封申诉等事项,但只是负责整理、誊抄和将皇帝批复的手谕分发各地。
只是大武有内阁,乃是奏章集中处理的地方,因此通政司几乎只是负责抄录抄录,做些笔头工作,并没有什么实权,往往在这里任职的很多都是朝中官员的子弟,被安排来混日子的。
富楙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因为他的父亲名叫富源,乃当朝户部右侍郎,不过林止陌的印象里富源是个很低调的老头,平时在朝堂之上几乎看不到他为了什么事和人争得面红耳赤,却没想到竟然结了这么一门亲家。
面对林止陌的质问,富楙汗如雨下,他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赵仲宣这个白痴拿富家扯虎皮拉大旗,大大冒犯了陛下。
所以他根本不敢答话,只是连连口称恕罪。
林止陌懒得和他多废话,命人去将门口的徐大春叫了进来。
“大春,查查富楙以前给赵家办过什么龌龊事,有没有杀过人,他赵家的田产产权是否合理,还有,富楙给他夫人的宅子是否真比朕的乾清宫还要大!”
直到这时,富楙才算知道赵家的小二说出了什么样的混账话,顿时杀了赵仲宣的心都有了。
比乾清宫更大?得是多缺心眼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我能灭人九族……老子看你就差不多等着灭九族了!
然而,接下来一句话让他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林止陌冷笑道:“哼!户部没钱,可朕看户部当差的人人都肥得很,撤了个左侍郎姚烨诚还不够,把富源那老家伙也带去好好问问。”
富楙大惊失色,他进镇抚司衙门还没什么大碍,有自家老爹在外边活动,总能保自己出去,可如今陛下要把自己全家都弄进去审查……
户部别说侍郎,就是底下一个小官吏都绝对不会干净,哪经得起查?
他可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从来就是个暴脾气,不讲理,朝堂上的大员说杀就杀毫不留手,万一自己父亲被拿了去,全家都得完蛋!
于是,富楙在惊慌之下急忙高声叫道:“陛下饶命,微臣有要事禀报,以求将功赎罪!”
“嗯?”林止陌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听到这话又站住了脚步,回头看来,“说。”
富楙这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满门抄斩,老爹白发苍苍押在囚车里游街的画面,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连忙示意徐大春屏退闲杂人等。
待到院子里只有林止陌徐大春以及顾清依时,才语速飞快地说道:“户部尚书蔡大人在山西老家私自炼铁打造兵器甲胄,虽不知贮存在了何处,但他与西辽人暗通款曲,不知谋划何事。”
林止陌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亲眼所见?”
富楙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说道:“是微臣父亲某次酒后失言,亲口告诉微臣的,他老人家乃是蔡佑心腹,此事应当千真万确。”
富源竟然是蔡佑心腹?表面上还真没看出来。
林止陌暗暗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富源就是个低调内向的老油条,在朝堂上凭借资历混迹着,平日里看着也没见和蔡佑宁嵩等人多亲密。
宁党史他必须出掉的毒瘤,可是拉帮结派盘根错节,很不好动,没想到现在蔡佑居然有这样的把柄落入了自己手中,那就有的放矢,可以好好追查一番了。
林止陌微微一笑:“很好,你这举报之功朕记下了,若是查出真有其事,将来饶你一命。”
富楙大喜:“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林止陌出行是不喜欢高调,但是暗中总有几十名锦衣卫随侍着,富楙以及赵家所有人等全都被拿了去,包括傻子赵伯方都没能逃过,等待他们的将是凶名赫赫的镇抚司诏狱。
出了赵家,坐上回城的马车,顾清依坐在车厢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止陌有些尴尬,这种毫无准备的被戳穿身份,确实很难让人接受,那种霸道总裁露出身份都能让贫寒妹子赌气出走闹别扭,那么皇帝呢?顾清依又会如何?
一路上的景色还是那么美,林止陌试了几次和顾清依搭话,却连着吃了几个闭门羹。
顾清依的小脸一直绷着,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林止陌终于忍不住了,苦笑道:“我的大小姐,别生气啦,我又不是故意的……”
顾清依还是不说话,并且把头扭了过去。
林止陌还要说什么,忽然外边似乎有匹快马赶了过来,然后有人在车厢外轻声呼唤道:“陛下,许千户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