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
至少对姜离来说,这临近夏日的月光还是很凉的,比他现在的身体要凉。
姜离就像是一条人蛇,从石屋的小窗游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同样变化的墨武战匣。
他趴在地上,身形扭动,用缩骨功变化的身体恢复了原样,然后又喘了好一会儿的气,这才颤颤巍巍地起来。
“这小心眼的女人······”扶着墙壁,姜离哆哆嗦嗦地道。
太狠了,不管是公孙青玥,还是姜离自己。
两个心眼不大,也无法付诸信任的人一直僵持,哪怕是意识逐渐模糊也死咬着对方不放,直到一人倒下,方才算是断绝了这互相折磨的螺旋。
坚持到最后的人,是姜离。
他凭借着自己数度易筋伐髓的身体,凭借着社死关头激发的潜力,生生熬到了境界比他高的公孙青玥坚持不住,站到了最后。
不过也只有如此了。
在公孙青玥露出阿黑颜之后,姜离也是气一松,差点昏过去了,继续钳制公孙青玥连做不到了。
认真算起来,结果是两败俱伤。
手掌按在墨武战匣上,意念一动,战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变形。在一连串的清脆声响中,一个个零件组合重构,硕大的战匣变成了一根拐杖,被姜离拄着。
怕是连天蓬长老也想不到,墨武战匣第一次派上用场,会是以拐杖的形态吧。
不过对于现在的姜离而言,这一根拐杖,胜过无数神兵利器。
他太累了。
真气死寂动用不了,精元在适才的对峙中消耗过剧,至于神元,则是因为和公孙青玥的对抗而近乎枯竭。
‘不过比起我来,公孙青玥肯定更惨。’
姜离扯出一个笑容,一双眼睛如恶狼般在思返谷内逡巡。
现在公孙青玥的本体应该是昏迷了吧,如果现在让姜离找到她本体,绝对有她好看的。
可惜姜离做不到。
他这人,向来宽宏大量,不会斤斤计较,既然已经让公孙青玥吃了亏,就不会得寸进尺。绝对不是因为天蓬长老可能有所关注,以及自己快没力气了。
绝对不是。
“这一次,就放你一马。”
姜离念叨着,拄着拐杖,弯着腰,颤颤巍巍地走向谷外。
鏖战多时,让姜离双腿发软,站都难站稳,也让他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相当不自在。所以尽管很累,姜离还是强撑着出来,打算去洗澡。
这也许是他唯一保留的前世习惯了,他很爱干净。
从山谷之内往外走,往日里不过半刻钟的路程,他走了快半个时辰。
思返谷地界并无人看守,或者说没看守的必要。毕竟这里是给弟子们面壁思过的,不是什么关押重犯的牢狱。你要是不老实逃了出来,扣善功,加倍面壁,宗门有的是办法惩罚。
所以,姜离走的很顺利。
之后,他走到岛边,又花了半個多时辰。
当鼎湖的水浸没姜离的身体之时,他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舒服。”
同时,因为离开了地面,本来死寂的真气又恢复了一丝灵动。姜离便缓缓搬运真气,运转先天功,为自己恢复体力。
晶莹的色彩在身上逐渐浮现,随着凝练成液态的真气流转全身,姜离的皮肤逐渐呈现微微的透明状,尤其是腹部,皮肤和肌肉变化成水晶般的色泽,可以直接看到体内的脏器运动、真气运转。
姜离的身体,第一次彻底的呈现出神农之相。
往日里只在脑海中出现的景象,第一次于现实中呈现。
这似乎是因为先前的潜力激发,也可能是由于适才的那场对峙。
姜离觉得两者皆有之,尤其是后者,他可是拼到意识模糊,精元耗竭,这何尝不是一种破而后立?
虽然过程有点不堪入目,但较真起来,这确实算是一次大破大立。
姜离存神冥思,脑海中显现的景象和现实中的水晶肚对照,真气凝液,潺潺流淌,一种无欲无求的忘我之境油然而生。
他的心灵在这一刻进入了传说中的贤者时间,无喜无悲,空空寂寂,佛门当中的大清净、大自在也不过如此了。
逐渐恢复活力的真气顺其自然,和空明的心境互相呼应,逐渐洗涤周身,渐渐的,姜离的身体覆盖上一层水晶之色,无形的波澜又开始以他为中心扩散。
思返谷最深处,手不释卷、潜心书籍的天蓬长老突感心血来潮,身上的气血又隐隐有所指向。
“他的功体竟然又有精进?”
天蓬长老察觉到心血来潮的源头,不由露出哭笑不得之色,“这都能行?!”
虽然在察觉到姜离和公孙青玥互掐起来,天蓬长老就刻意收敛了神识,不再关注谷内,但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所猜测的。
也正是因此,天蓬长老对于姜离现在的精进才会感到哭笑不得。
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
不过在无语之余,天蓬长老也是有所发现。
‘底蕴太厚了,他和赭鞭的契合度便这般高吗?让他去易筋伐髓,结果却是脱胎换骨,打下了最坚实的根基。这要是在末法之前,他现在已经一飞冲天了。’
天蓬长老知道,姜离此时的精进有贤者时间之功,但最主要还是因为赭鞭给他带来的机缘。
可正是因为知晓,天蓬长老才会心中惊诧。
因为若只是姜离自身机巧缘合有所精进,那只能说明他自身运气好、天赋高。可若是因赭鞭而出现了这般变化,那么这一幕十有八九能够再度复制,并且那赭鞭到最后十有八九会真正认姜离为主。
后者带来的变化,可比前者大多了。
‘他和姜氏的矛盾,快到最剧烈的程度了。’
这一波动,凡是拥有姜氏血脉的人都会接收到,天蓬长老也只是其中之一。
而在宗门当中,大部分有所感应者,皆是姜逐云的人。
那一位姜氏主家的公子一再被逼,已是渐渐到了墙角,无论是宗门还是姜离,都让他快要退无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