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圣驾启程从皇陵还都。
四月初二,圣驾返京。
宣政殿上,百官跪拜,慧明帝坐于高殿,看着手里刚呈上来的奏折面容冷峻。
这两日好不容易把南境惨胜的怒火压下去,一回京又来糟心事。
“菱州、凉郡、绍郡三月初遭的水患,大坝坍塌冲毁良田万顷,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四月才报回京都?!菱州刺史干什么吃的!治理不了还敢瞒而不报,朕看他是活腻了!”
慧明帝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些饭桶全部拉去砍了!
工部尚书颤颤巍巍上前,“陛下,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三州水患局势危险,微臣认为现应先拟定对策,待水患治理之后再定刘炳的罪不迟。”
皇帝咬牙压住火气,“暂先留他一命,你们说,这事该如何解决,今日拿不出章程,谁也别走!”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尚书令沈敬山顿了顿出列行礼道:“陛下,微臣有一拙见。”
“讲。”
“菱、凉、绍三州此次突发大水,微臣怀疑是长期降雨雨量暴增引起的堤坝崩塌,刘大人应是想先行治理替陛下分忧,怎奈控制不住局势才加急上报,并非故意隐瞒。
现今三地水势难泄,微臣想请水利大家鲁之平先生先将造船之事暂缓,领援兵先去泄洪。再派人筹措粮草和银钱运往灾区解决民生问题,同时加派官兵镇守避免发生民乱。”
这法子倒是可行。
慧明帝眉头轻缓,“准。”
“另外臣还有个想法。”
“说。”
“历朝历代赈灾都有人从中谋私,灾银能否全数落到实处不得而知,微臣斗胆,想请陛下派皇子坐镇,保赈灾万无一失!”沈敬山说完躬身行礼,言辞中肯。
慧明帝闻言并未否决,思虑后问:“那沈尚书觉得,哪位皇子去合适?”
沈敬山微微抬身,目光耿直:“太子身为储君还需留守京中替陛下分忧,依微臣看来,晋王或秦王都更为合适。”
“哦?老二,老四,你们如何想?”皇帝看向两个儿子,目光中多了些考究。
晋王李准这几日面色不好,他受伤的消息一直压着没让人知道,因此皇帝也只当他身体不适。
但那些死侍是谁的人他心里清楚,只是如今毒还没解完,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治水?那吃力不讨好的事爱谁谁,但筹措粮饷倒是个肥差。
至于秦王李尧,京都出了名的闲散王爷,成日沉醉于诗词歌赋曲水流觞,也不像能堪大任的样子。
两人心中还在思量,反倒是没被尚书令提及的太子李茂没给二人开口的机会。
慧明帝话音刚落,他便出列作答:“父皇日理万机,儿臣既为太子,就该担起东宫的职责为父皇排忧解难,若遇见灾患就以储君名义躲在京中,又岂配这东宫之位?因此儿臣请命西行,还望父皇准许!”
一向不成大器的太子此言一出,令在座众人大吃一惊,皇帝看向太子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他可从不认为自己这个长子有如此魄力。
“太子真想好了?”慧明帝沉声。
李茂斩钉截铁:“儿臣想好了!”
“那就……”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李准惨白着脸上前一步,若太子要去,他岂能让他如愿?
皇帝侧眸,“讲。”
“儿臣认为太子殿下此去不合适,一是父皇政务繁忙,太子离京就无法替父皇分忧。二是涝灾严重,当地百姓怨声载道,太子贵为储君,不能冒这个险,所以儿臣以为,此事儿臣或四弟前去最为合适。我与四弟只是王爷,就算真的出事也不会动摇国家根本。洪水猛如兽,变数太多,还请父皇与太子三思!”
李准眼神真挚,似乎是真的在替太子考虑。
皇帝瞪他一眼,“治个水还能把你二人治没了?那我大梁养这么多兵来做什么。”
李准低头,“儿臣失言。”
李茂被晋王这番话说得心里一虚,但还是挺直了胸膛高声道:“涝灾突发不知死了多少百姓,晋王担忧孤心里明白,但国之根本不是孤,是百姓!所以就算此事困难重重,孤也想为百姓出一份力,还望父皇成全!”
慧明帝眼眶一缩,对太子有些刮目相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长子太过平庸也无大才,但关乎百姓他愿意以身犯险倒值得褒奖一番。
“你二人能为大梁社稷着想,朕很欣慰,既然太子有心为民,就太子去吧,这经验可不都在奏折上。”慧明帝平缓道。
难得父皇愿意夸奖,太子拱手行礼开心回:“多谢父皇信任,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期!”
“嗯,好好干。”慧明帝点头,“不过救灾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其余各地征收粮草和税银一事还需有人负责。”
晋王眼神有些狠毒地剜了太子一眼,不甘示弱高声答:“儿臣愿为父皇和太子殿下分忧!”
两人相争是常态,秦王冷眼看着,如局外人一般不作反应。
慧明帝见再没人来揽活儿,一锤定音,“允了,你兄弟二人各司其职,将此事办好,朕有重赏。”
“儿臣领命,多谢父皇!”二人齐声。
睨了一眼殿中众人,慧明帝扶着椅边龙头案站起:“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皇帝离开后,太子主动找沈敬山与工部尚书协商赈灾之事,他并未克制自己的音量,大方询问灾区情况如何、问怎样快速赈灾、需准备哪些事项,一幅光明磊落的样子。
百官见他虚心求教,只觉太子是真心想做好这件事,听了一会儿恭维后各自离开。
待殿内只剩太子与沈敬山及各自心腹后,沈敬山低声嘱咐:“此行殿下安心去,下官已全部安排妥当,届时娘娘会派陈骞先生协助殿下,鲁之平不是娘娘的人,殿下切忌不可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太子不耐烦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母后为了让我能顺利定下此事还特地逼我背了话术,晋王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去赈灾,真是多此一举。”
沈敬山看着眼前头脑简单的太子,不再多言。
若非扶持个草包以后好操控,他才不会上皇后这条船。
而已率心腹离开的李准惨白着脸冷笑道:“本王就且看太子能干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