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其实很好打发,她是奴婢,再不愿也得听主人的话,董娇只说带她是拖后腿,她便乖乖答应留下,不给董娇添麻烦。
但阿无没那么好糊弄,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让她单独去,毕竟汾阳离菱州可隔了七八百里,除非马不停蹄跑到死能三天赶赴,不然这来回的路途最少得十天以上。
孩子虽然倔,但是董娇沉了脸色,前者只好作罢,交给她一个小竹筒,说里头有能保命的东西,危难时刻再打开。
董娇当然不会拒绝这些保命的小玩意,她恨不得多多益善,坦然接受。
当夜,春芽给董娇收拾好行李,服侍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早早睡下。
如今的童记里就属阿无功夫最好,因此他在这里来去自如若无人之境。
几个翻身出了院墙,他走到一处不起眼的长巷前吹了段常见的口哨,不一会儿,一个打扮规矩本分的中年男子悄然出现,他微微躬身朝阿无行了个有些特殊的礼节。
“大人有何吩咐?”
阿无气鼓鼓的,“童乔要去汾阳,不带我去!”
中年男子失笑,合着这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小霸王受委屈了,寻主子告状呢。
……
莺飞草长,杨柳依依。
清晨,董娇洗漱完用过早饭便背着行囊去寻闵直一同出发,结果出了门才发现,人家早就起来已经在喂马了。
两人简单寒暄后,董娇跟着他牵马出城。
她的马术不好,前世只在马场里骑过几次,所以动作并不娴熟,闵直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过这一路,只要闵直不喊停,她就咬牙跟上,且还在不停观察自己的动作、姿势和重心,然后再调整自己的体态,边学习边赶路。
闵直微微有些动容,没想到董二小姐这么能忍。
就在董娇感觉自己的腿快麻木找不到知觉时,闵直勒马停下。
“童公子,先在这里修整一会儿,这一跑就是两个时辰,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他听童记的下人说董娇才大病初愈没几日,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令他刮目相看。
董娇点了点头下马,脚一软跌在地上,她略显懊恼地叹了口气,然后也懒得管身上脏不脏,腿一盘,就那么席地而坐,自在地从包袱里掏出水袋喝两口。
这洒脱不羁的姿势,闵直都不敢相信她是个姑娘。
大梁的西面多平原,越往北走,高地越多且草木不丰,要直至北境到戎狄才是遍地绿野,这中间很长一段距离都为黄土高坡,他们只要再往前走二百里,就没有好的落脚处了。
这会儿两人乘着绿荫,董娇缓过来后问:“闵直,你对大梁各地的兵力部署可有了解?从前董家没出事时我从未同兄长问过这些,如今我身份尴尬倒也不好同外人打探。”
“来之前老爷交代过,于公子所问之事,凡闵直所知必无不言。”
“多谢,如今南面军权易主,听说是回归陛下手中,那其余三地现都由哪方势力管辖?”
闵直捡了根树枝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画起来,以上京城为中轴,四面分散。
“南境的情况想必公子已经清楚,从前从京都往南到龙首关,这一带几乎都在董家的管辖之内,闵氏一族在通州也属南地,势力极广。”
董娇点头,闵大人作为通州刺史管辖十来个郡城,论规格以堪比封疆大吏,若董家强盛,一方刺史加边陲守将,但凡董家有二心,皇帝就别想睡个安稳觉。
“京城以北地广人稀,从前因北狄人年年冬天来犯抢劫,这边的驻军比各地都多,现由三军都督顾承允主管。
其实大梁与北狄之间是有联姻的,不过先皇去世那年,文庄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忽尔王妃回京挂孝恰逢北狄内乱不顾契约频频骚扰大梁,太后怕王妃有危险就没让她回去,因此两国之间的关系一度紧张。
好在五年前顾总督与王妃之子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乱党,扶王妃之子顺利上位,两国关系重新缔结,戎狄新王为表感激还亲自来京接文庄公主回家,这才彻底结束动.乱局面。
所以如今只要文庄公主还在,大梁与北狄之间就乱不起来。就算乱了,有顾总督坐镇北境,戎狄人不敢猖狂。”
董娇微微心惊,没想到顾承允在这些武将世家心中如此有分量,怪不得顾承允身为三军总督能长居京中不必镇守边关,原来有这么一段因果在里头。
不过看都督大人这般来去自如,他应不是被皇帝拘在京中来控权的,毕竟他可是天子纯臣啊。
见董娇一直在思考,闵直刻意等她眉头舒展才继续道:“剩下就是东西两地,也最为复杂。”
“大梁以东只有一个东夷国,十几年前东夷来犯,护国公拼死保城,东夷元气大伤。而后皇后兄长苏稷将军携援兵赶到,将东夷彻底击溃,并告知东夷若不肯对大梁称臣,那就灭国。
东夷战败,归顺大梁,此战苏将军功高盖世,陛下封他为淮东王,也是大梁第一位异姓王,长居封地不得入京。不过如今东面很多地界都被晋王安插了人手,今上也都默许,因此东边两派相争得挺焦灼的。”
董娇暗暗握拳,如此高的功绩,若非原身董苒苒的父亲拼死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等来援军一举歼灭,这位苏将军哪有这么容易征服东夷。
还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因着皇后胞兄的身份占尽便宜。
“那西面呢,按理说东边是皇后的母族,那太子的势力应伸不到西面来吧?”她问。
闵直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如今大梁内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位,太子、晋王和秦王,皇后母族势力雄厚,只要太子不犯事,下一任储君必定是他。
晋王母妃是殷贵妃,殷家并没有表面上看那么安分,他们不论文臣武将,在朝中都有不小的势力,但不如苏家惹眼,所以今上并未刻意制衡。
至于秦王李尧,他母妃去得早,死的时候还不在四妃之列,所以钟家一脉不敢出头,秦王似乎也知道自己没有与太子和二皇子相争的实力,成年后只醉心于诗酒,结交的也非权臣,太子和晋王便没将他放在眼中。
但西边这块沃土想要的人多得很,这次赈灾虽是太子坐镇看似独揽大权,但今上又将粮饷这一块交给晋王负责,其实就是想让他们两相制衡。”
董娇眯了眯眼,“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