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道人影就走到了跟前。
老李定睛一看,是一个女人带着个小男孩,两人都戴着半面罩的防毒面具,遮住了下半边脸。
虽然看不清具体长相,但能通过女人眼角的细纹看出她大概得有个三十八九岁了。
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看着瘦瘦弱弱,但却长得很白净。
女人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稍稍一动,人在衣服里直晃荡。小男孩的衣服却十分紧凑窄小,衣服裤子都跟七分袖似的。
老李隔着岗亭的玻璃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两人。
现在这世道,弱势的女人和小孩都是很难生存的,怎么会独自跑到山上来?
按说像他们俩这种情况,肯定是有人保护,才能活到今天。毕竟防毒面具可不是谁都能搞到的。
连他都没有呢!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只能多用几层布料捂住口鼻,走快了都喘不过来气。
老李特意往她们身后看了看,没见有其他人。不过雾气太大,远处到底还有没有人他也看不清楚。
于是谨慎的握着手里的刀,中气十足的吼道:“干什么的?!”
女人带着孩子在岗亭前站定:“不好意思,您说什么?隔着玻璃听不清楚。”
听不清楚?
老李皱起眉,怎么可能听不清楚?他听这女人说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开窗,把原话又重复了一遍。
女人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听不清楚。”
老李脸色不好看。这不逗他玩呢么!两人隔着一样厚的玻璃,他听得一清二楚,她却听不清,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故意要骗他开门出去的?
老李谨慎起来,盯着她看了几秒,索性坐了回去,不再理会他们。
女人见他不理会自己,像是有些着急:“你好?你好!”
老李靠在椅背上,假装听不见。
反正别墅区的大门他不开,她也进不去。自己在岗亭里,她也进不来。
这女人不是别墅区的业主,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哪位业主的朋友,直接不理会就是了。
老李窝在岗亭的椅子里,从小桌子的抽屉中拿出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这张报纸他看过无数遍了。
不光这张,抽屉里那厚厚一摞他全都看过很多遍了。
天灾这几年,他没什么别的消遣,手机用不了,别墅区又几乎没什么访客,无聊时就只能用报纸打发时间。
平时有一起守岗的还好,几个人可以一起聊聊天、扯扯皮。
但自从大雾降临以后,一起值班的这几个同事总是情绪失常的发疯,一句话没聊高兴就立马开始打架斗殴,闹得严重的时甚至持刀互捅,死了好几个人。
现在只剩下四个保安,两人一班。今天跟他一起值白班的小伙子因为发烧在物业大楼里休息,没有过来。
于是只有他一个人无聊的守在这。
他看了会儿报纸,准备翻页时再抬头,却发现那个女人还站在岗亭外,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老李吓了一大跳。
他们怎么还没走?
他拍了拍胸口,把目光转向女人身边的小男孩。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异常老实,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一声不吭,也不闹,就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老李莫名觉得诡异。于是转开眼,重新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这次女人没有再老老实实的站着,而是拍了拍他岗亭的小窗。
“你好!你好?”
老李重新翻看起报纸。心里默念:听不见听不见、赶紧走赶紧走……
他举着报纸,上面写的什么内容却完全没看进去。
心里不由想,万一等他下班了,她们还杵在外面,该怎么办?
要对她们动手吗?他倒是能打得过女人和小孩,但她们一直试图骗他把窗户打开,明显是另有目的。
过了好一会儿,灼灼的视线依旧落在他身上。
老李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你踏马给我……”
话说了一半,却发现女人一手撩起了头发,另一只手指着耳朵:
“你好。我听不清。”
老李这才发现,她的耳朵上戴着助听器。
这叫什么事!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涌上他的心头。
都没听人家把话说完,就恶意揣测,脑补了一出恐怖片,把人家弱势群体晾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我可真该死啊!
老李连忙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对不起啊大妹子!”
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岗亭的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您有什么事……”
女人一直用温顺的眼光看着他,直到岗亭的门彻底打开,她突然眼神一凝。
如闪电般伸出左手,飞快揪住老李的头发,把他狠狠往外一扽。紧接着,右手宽大的袖子里窜出一把锋利的刀。
眨眼间手起刀落,老李的脖子飙出一道血线。
“你、你……”
女人看着倒在地上瞪着眼的老李,笑了一声:“不错,挺有警惕心的。就是警惕得还不到位。”
她摘下耳朵上的助听器,扔到老李身上:“随便捡的东西,你喜欢,送你了。”
随后拉着小男孩进到岗亭,打开了别墅区的大门。
“走吧,儿子,进去。”
老李下意识捂紧自己的脖子,血却还是疯狂往外飙。
生命的最后几秒,他模糊的视线看到那个小男孩回过头,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
他是在笑?
老李费力的呼吸着,终于反应过来哪里诡异了。
极热两年,那些在外奔波寻找物资的幸存者全都黑得像炭一样。这男孩却白白嫩嫩、干干净净,分明是从未吃过苦的样子。
老李瞪着眼睛,渐渐没了气息。
女人带着孩子沿主路一直往上走。没多久,就看见了大雾中影影绰绰的房屋。
最近的两栋别墅一个已经倒塌,另一个大门紧锁,一看就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女人站在原地思考片刻,轻声道:“在这等我。”
说着,松开男孩的手,向那栋完好无损的别墅靠了过去。
她宽大的袖口里飞出一道银色的金属丝,稳稳的挂在墙头。手稍稍一用力,就借力窜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