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星光稀疏、暮掩四合。
雍安城褪去了白日里的繁华,万籁俱寂里,冷风穿梭在树梢与屋檐之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鬼魅的窃窃私语。
府衙一处院落外。
一衙役举着火把四下巡视。
风愈冷了,一道道阴影也跟着火光摇曳不定,将周遭又勾上几许森然。
“娘的,这鬼天气…!”
那衙役紧了紧胸前皂衣,嘟囔着抱怨了一句。适才一股儿寒风来的蹊跷,似条凉飕飕的毒蛇般直往人身上钻。
“诶?”
当路过旁边的院落时,衙役脚步一顿,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他心下有些疑惑,可眼下夜色正浓,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手上昏黄摇曳的火光能隐约照见丈余外的距离。
打量了几眼,未发现什么异常,衙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摇了摇头,心道自个儿小心过了头。
刚要转身离去。
忽地又一声“咯吱吱”的声响从漆黑院落中传出。
这下子,衙役却听得真切,他脸色一变,这府衙重地,有哪个不开眼的蠢贼敢来撒野?!
念头一转。
莫不是野猫甚或老鼠闹出的动静。
本想要置之不理,可那动静冷不丁再次传入耳中。
衙役举着火把走到院落前,这院门竟只是半掩着并未上锁。
狗日的…不知哪个瘪犊子竟忘了锁门咧。
“吱呀…!”
他轻轻推开了院门,迈步而入,院子沉寂一片,只几间房舍塌伏在黑暗之中,四下里瞧了半晌,也并未发现那动静传来的地方。
衙役骂骂咧咧着转悠了几圈,就要关上院门,朝外走去。
忽而。
身后房舍内。
再次传来那怪异的声响。
“嘎吱吱…嘎吱…。”
这怪声在在静谧且黑暗的院落里极为清晰,像是有人用指甲一下又一下的不停抓挠着木板一般。
衙役身子一颤,只觉一阵的头皮发麻,他下意识摁住腰间兵刃,悄声朝着那暗沉沉的屋舍走去。
此刻,那种“咯吱吱”的瘆人声音还在继续响着。
“砰!”
他猛地一脚踹开房门,“锵啷”抽出来腰刀冲了进去。浓稠的黑暗仿若潮水,踏进房门便将人紧紧包裹。
忽地。
一股子阴森寒气顺着洞开的门扉外泄而出,衙役左手举着的火把剧烈摇曳起来,似乎有着熄灭的迹象。
须臾过后,火把恢复平静,而房舍内的动静也陡然止住。
衙役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壮起胆子小心寻觅起动静传来的地方。
这房间的气息阴冷无比,当中摆着一张张床榻,上面布满了污泽与暗红色的…血迹。
同时伴有浓重而恶心的尸臭味充斥鼻腔,让人毛骨悚然的同时,更有种迅速逃离此处的冲动。
衙役心头恍然。
娘的,这处院落好像是府衙里的…殓尸房!
正当他心惊胆颤之时,寂静房舍里,那“嘎吱吱”的怪响突兀自他身后响起,似乎紧贴着他的后背,清晰无比的钻入进了耳窍。
衙役面皮一抖、身子恍如触电般呆在了原地,当他颤巍巍扭过头去,不由瞳孔骤缩,但见明暗不定的火光下,一个佝偻且干瘪的身影静静杵立在那儿。
这是个身穿皂衣的男子,头脸以黑纱遮面,瞧不出相貌如何。他此刻正一点点向衙役挪去,可行走的姿态却极为怪异,双腿似乎不能弯曲一般,只用着僵硬且诡异的姿势渐渐靠近。
衙役脸色一变。
这“人”虽穿着与他一般的皂衣,可那脸上的黑纱却绝非活人所用,这分明是用作给死人遮面的尸帘!
此时此刻,在这处黑暗阴森的殓尸房中,来者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了……。
“娘哎…闹鬼咧!”
衙役嗷的一嗓子,二话不说,丢了腰刀,转头就朝门外逃窜。至于什么狗屁的与这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来个短兵厮杀,呸…谁愿意去谁去!
刚窜出几步外,忽地脚腕一紧,愕然回头瞧去,却是那黑纱遮面的东西突然爬伏在地,伸出那双干枯的爪子捉住了他的脚踝。
下一刻,伸长了脖子似要咬上来。
“艹、给乃公撒手!”
衙役打了个哆嗦,可生死存亡之际,心底忽而生出一股子愤慨与怒气来,他抄起火把劈头盖脸便是抡了下去。
闷响伴着火星迸起,那佝偻的怪物犹自低声咆哮、死死勾着衙役脚踝,竟未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衙役一时间又惊又怒,手上火把已然熄灭,黑暗蔓延开来,让他更加的恐惧与彷徨。
可手上动作却不敢停了,正在六神无主之时。冷不丁院外一阵喧动,接着几十只火把递了进来,“呼啦啦”冒出许多的皂衣捕快。
一身披铠甲的红脸汉子一马当先,手持一柄明晃晃的腰刀、满脸肃杀的冲到门外。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个手持弓弩的捕快差役、十几人迅速堵着门口,竖起了弓弩,随时准备火力覆盖!
“嘿嘿…都尉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呐,属下对大人的钦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胖捕快张二河举着火把小心凑到门前,口中却还不忘拍着陈都尉的马屁。
“呵…!”
陈都尉咧嘴一笑,倒是坦然受之。
他率人早早埋伏在了左近,便是想要证实一番心中的猜测。为了保证不出意外,又调遣了一队衙役,从府库取来了十几张劲弩。
概因以他的猜测,那魏小五若是中了尸毒,那么被他咬死的这个手下,也有着极大概率会发生尸变的,如今瞧来,倒也没白费了这大半宿的功夫。
陈都尉冷着脸、挺直了腰杆子,颇为意气风发,一摆手,左近的衙役纷纷打起精神,端稳了劲弩,只待大人一声令下,便可来个万箭…!
“救…救命啊!”
忽地,一声哭嚎从黑漆漆的屋舍内响起。
“等等!”
他浓眉一挑,眸光死死盯着眼前处那黑暗里的房舍,挥手喝住了劲弩攒射的攻势。不少捕快下意识就要扣动扳机,闻听此言,慌忙松了手,末了,才抹了把额头冷汗。
“救命…救命哎,俺是赵五啊大人!”屋中哭嚎更加凄惨了几分,期间还夹杂着嘶吼与争斗的声响。
“大人…这好像是那赵五的声音、这厮今夜刚好挨着巡夜!”
旁边张二河悄声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