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搓了搓手,堆着笑脸问道。
“小兄弟要吃点啥?”
那少年早被周遭的香气勾的腹中馋虫大动,咽了下口水,只简单吐出来一个字儿。
“肉!”
店主人愣了下。
“啥肉?”
“鸡、鸭、鱼、肉,哪个都成!”
可待少年说完,却见店主人皱了皱眉头,步子未见挪动半分。
他讶然瞧过去。
“这鸡鸭鱼肉本店都有…只是这银子么!”
店主人笑得一团和气,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好菜有的是,只瞧你有没有钱付账得了!
少年犹豫几下,嘟囔着从怀里掏出了家底儿,掌心摊开后,竟是块亮闪闪的银锭。
店主人眼珠子一亮,顿时笑呵呵道了句“小兄弟稍等”,接着便快步而去,不多时,已端来了几碟子冒着腾腾热气的菜肴。
清蒸鲈鱼、酱烧鸡,外加一只烤的外焦里嫩的肥鸭,俱是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差点没让少年瞧直了眼。
店主人笑呵呵凑到跟前,说道:
“小兄弟慢用!”
少年馋的直吞口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接着便伸出两只脏兮兮的手掌,恍如抢食的恶狗般扑了上去。
此番动作。
不免引得店主人直皱眉头,周遭的客人也是频频瞩目。少年对此视而不见,只顾着闷着头大快朵颐,吃的是满嘴流油!
片刻功夫。
等得一桌子饭菜扫荡一空,少年这才晃悠悠抹了下嘴角,打了个饱嗝儿,靠在椅凳上直翻白眼。
没办法,饿了许久日子,冷不丁见了这一桌子的饭菜,一时难以自制,吃的肚皮圆鼓鼓撑得难受。
这时,店主人弯着腰杆儿,笑眯眯说道:“小兄弟可吃好了?!”
少年揉着肚皮“哼哼”了几声,算作回应。
“既如此,劳烦小兄弟将饭菜钱结一下吧!”店主人翻手间从袖袍里取出个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操作,满脸堆笑道:“诚惠,拢共五钱银子!”
言罢,掌心一翻,瘫到了少年眼前。
少年愣了下,磨磨蹭蹭伸手入怀,摸了半天,才取出来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店主人赶忙接住,先是仔细瞧了几眼,这才用后槽牙试了下成色,孰料,他忽地“哎呦”一声,捂着腮帮子直抽凉气。
四面八方的食客目光全射了过来,店主人忙不迭躬身塌腰、满脸尴尬的四下致歉。
末了。
才皱着眉头、翻手将那锭银子拿出来,他陡然眼珠子一蹬,手上哪儿是什么银锭子,分明就是块丢在路边也无人问津的烂石头咧。
店主人怒气冲天,正待捉住那贼小子兴师问罪,可眼前已没了少年的身影,目光一转,却见那贼小子早遛到了门口,正欲逃窜。
“杀千刀的贼小子!”
他是又气又羞又恼,暴喝一声,一撸袖子便冲了过去。
这下子,食肆的客人亦是一阵哗然,不知到底生了何事。
少年见识不对,本来悄摸摸的步子,立时变作了撒丫子跑路,那店主人双目通红。
“贼小子、敢用障眼法骗某家的饭菜,瞧乃公今个儿不打断你的狗腿!”
闻听此话,左近的客人才自恍然,原是个没脸皮的小丐,竟敢来这食肆吃起了霸王餐。
眼瞅着少年一只脚跨过门槛,就要混入街市人流当中,来个溜之大吉。可惜这场中也不乏那热心的群众,有人轻巧巧伸出了腿去,少年顿时一声惊叫,身子踉跄着扑倒在地,栽了个狗啃泥!
刚欲起身,那店主人已追到了近前,揪住少年就要一顿好打。
“别打!别打!”少年脸色一白,赶忙叫道:“我师傅那可是会法术的,大不了替你改改风水、算作这顿饭菜钱成不。”
可对于他的话儿,店主人哪里还会相信半句,啐了一口,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让其开个胭脂铺子。
“慢着!”
冷不丁的,一角的坐席间突兀有人喊了一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个杀千刀的…!”店主人正在气头上,一身怒火无处发泄,忽然被人喝住,自然大为不爽,可扭头一瞧,却似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立时失了声。
一个身穿皂衣挎着腰刀的干瘦衙役走了出来,待到了跟前,仔细打量了那地上的少年一番,忽地眼睛一亮。
“是你这小…术士?”
少年疑惑回望。
“你还没死?”
霍三儿面皮一黑,这他娘的说的是人话么?!可想起他那同僚的死状,心头的那点儿怒气也顷刻消散。
他摆出个和善笑容,转头对店主人道:“这位小兄弟的饭菜钱,就算在三爷账上了!”
店主人抬了下手,欲言又止。
可那霍三儿也没再去搭理他,俯下身将少年从地上拉起,笑容里带着几分的谄媚与讨好。
“那日是俺错怪了小兄弟,不知你师傅在哪?可一并来了这城中?!”
少年傻愣愣站起身,一时有些懵了。
“我师傅…他…!”
“小兄弟莫说了,快带俺去寻你那师傅!”
霍三儿不等少年把话说完,伸手揪住其衣袖便往食肆外走去。
“哎…霍爷…!”
那店主人有些欲哭无泪,这瘪犊子前几次的酒菜钱还没结哩,今个儿又来打了秋风。
若非是仗着一身的官皮,他早就乱棍伺候了。
……………
雍安城府衙。
忙碌了一夜的衙役们刚补了个回笼觉,便又被几声擂鼓声催了起来,慌慌张张穿了鞋子、乱糟糟挤到了堂前。
但见陈都尉挺胸凸腹、从容不迫的自府衙大堂里迈步而出。本就雄壮的身姿被一身铠甲衬得更加威风凛凛,让人见之生畏。
众衙役赶忙停了窃窃私语,一个个手按腰刀,肃然而立。
陈都尉沉着脸,在众手下间逡巡一番,才闷闷道了句:“太守大人有命!”
“因着燕岭镇局势恶变,责令本都尉即日起速速带领人手,前往燕岭镇接手一切事务!”
此话一出。
衙役里顿时一片哗然。
“啥?要去燕岭镇?”
“那等闹瘟疫的地方,不是已经调集的城中大半人手么?!”
“没听说么,燕岭镇似乎有些变故咧!”
“可咱们若是都走了,城中治安谁来维持?”
“哎…那就是大人们该操心的事了,咱们只是一帮子奉命行事的泥腿子罢了。”
众衙役好似炸了锅的蚂蚁,一时间担忧与抱怨的话语接连响起。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陈都尉眉头微蹙,冷着脸暴喝一声。
那些七嘴八舌的衙役赶忙噤声,场中忽地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