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穿着朴素,一身深蓝色布衣,黑色布鞋,但都很干净,瘦小的身形,清秀的面孔,坐在那里一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样子,而且这少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没有修炼过的痕迹。
这也是方兆南收的徒弟吗?居然还是个从未修炼过的人。
见那少年低着头小心翼翼坐在那里,任无恶不觉心生怜悯,正要询问一下,忽听外面传来了一个刺耳的叫喊声。
方兆南是正要吩咐手下驾车离开,而那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也就是三个字,等一下。
听到那声音,方兆南神情一变,这个变化,任无恶透过车窗看得很清楚,心说,难道来的是他的对头?循声望着,就见马车前方不远处随声出现了几道身影,话音未落,那些人已然到了近前,就挡在了马车前面。
见到那些人,任无恶微微一怔,来的一共是九个人,领头为首的也是一个灰衣人,在灰衣人身后也是八个白衣人,衣着装束和方兆南的手下毫无区别,显然这帮人也是黑旗令弟子。
再看那灰衣人,长得人高马大,一张圆脸上满是横肉,大脸盘上长着一双小眼睛,眼睛虽小但目光闪亮,而那目光中还有淡淡红光若隐若现,而此人的脸色又是极其苍白,不仅是毫无血色,仿佛都毫无生气,苍白的脸,红色的眼,给人以一种阴冷而又凶残的感觉。
方兆南冷冷看着对方,缓缓道“姓葛的,你想做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道“方兆南,没想到这么巧我会遇到你,好久不见了,聊几句如何?”
方兆南冷哼道“葛天,少说废话,你我没什么可聊的,我玉虎山分坛和你蜈蚣岭分坛井水不犯河水,你我各司其职,你现在拦我马车挡我去路是什么意思?”
葛天笑道“方兆南,话可不能这样说,你我当年可都是白骨宗弟子,并且相处了整整十年,这样情谊可不浅啊!今夜难得你我相遇,不为别的,冲着那十年情谊我们也要好好聊聊叙叙旧了。”说着他故意看看那辆马车,继续道“听说这次你收获不小,我很高兴,没想到当年我们当中最没出息的你都能有这么大的作为,我是由衷替你欣喜,不如这样,你我二人到餐霞楼喝几杯,也好让我向你学习一二。”
方兆南冷冷道“葛天,有话直说,少来这套,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葛天拍手道“你还是那么痛快,好,那我就直说了,你车上的人我得要三个。”
车里的人听到了都是一愣,才明白对方居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这又是什么情况?
方兆南并不意外,断然道“不行。”
葛天眼里红光一闪,阴声道“你可要想好了,我只要三个。”
方兆南眼里亦是精芒一闪,沉声道“葛天,你也要想好了,别以为蜈蚣岭分坛坛主是你的叔父,你就能肆无忌惮,无视规矩。”
葛天阴阴一笑道“规矩我自然知道,可规矩是规矩,意外是意外,谁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呢?这里和玉虎山相距还有数千里地,万一有什么意外那你可就糟糕了,我是看在老友情谊上在提醒你,你可不能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方兆南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不会有意外了。”说完后,他又深深看了马车一眼,这次车厢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阴冷凶厉的气息,更是觉得自身气血不由自主的向体外透出,那股气息竟然能够引动气血,不,是吸食,任无恶就有这种感觉。
云蕾低声道“这是化血蚀心功,这人是化血宗弟子。”
任无恶心道,化血蚀心功,莫非这门功法能够吸食他人的精血心神不成?白骨炼魂诀,化血蚀心功,黑旗四宗的功法真是一个比一个邪门!
他猜的没错,化血宗的化血蚀心功真能够将他人精血转化为自身真气,这就是这门功法的特点,这门功法分为七重十四段,若是修炼到四重八段之上,就能将方圆千丈内任何动物的精血吸收殆尽,并且在瞬间转化为自身真气,使得自身修为能激增数倍。
不过修炼化血蚀心功也有种种风险,稍有不慎就会有真气反噬出现,一旦不能及时化解反噬,修炼者就会在瞬间形神消融,因此在黑旗四宗里,化血宗弟子并不多,主要就是修炼时风险太大,总会有不少弟子被自身真气反噬而死,但若是渡过这重重劫难,修炼者又会有远超于同境界修士的实力。
比如说葛天,虽然也是筑基初期,境界和方兆南相当,但二人一旦交手,方兆南的胜算很小,但若是他能将七煞混元功练到小有成就,就能有效克制对方的化血蚀心功,这也是他当初为何选择七煞宗的缘故,为的就是葛天。
方兆南和葛天间的恩怨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总之当年在白骨宗时,他们有过无数次争斗,而又因为葛天有着不一般的家世背景,很多时候吃亏的就是方兆南。
等到二人筑基后,一个去了玉虎山,一个是在蜈蚣岭,这两个分坛相隔不近不远,管辖的区域又有很多地方相连,例如这五泉城,说起来是玉虎山分坛的地盘,但又和蜈蚣岭分坛相距不远,因此这里自然而然就会有不少纠纷出现,以往两个分坛总会为一些琐事起了冲突争端,最后又都是在总坛的调停下不了了之。
此番方兆南来五泉城为的就是抢夺一些途经这里,去往神剑盟各个剑派的世家子弟,结果他收获颇丰,一天内竟然收了六个徒弟,其中还有四个是世家子弟,听到这个消息后,葛天自然心痒眼红,稍一思量就过来要人。
葛天本想着只要自己开口,方兆南不敢不给人,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以前颇为软弱的方兆南此次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说,还敢给他讲什么规矩,气极之下,葛天就放出狠话,明晃晃威胁起来,就看方兆南敢不敢继续继续强硬下去。
结果方兆南好像根本没听懂葛天的意思,冷冷一笑下令马车继续前进,一行人从葛天等人中间穿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葛天一脸愕然的目送马车远去,许久后才缓过神来,怒声道“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姓方的,咱们走着瞧。”说完带着手下飞身而起,瞬间也消失在了夜色里。
马车越走越快,很快就出了五泉城,那八个白衣人分为两队紧随左右,神奇的是,马车虽然无人驾驭,四匹骏马却能跑得整整齐齐又快又稳,坐在车厢里,几乎是感受到不到颠簸和震动。
方兆南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任无恶是看不到他的人,但应该不会离得太远。
想到那个葛天定不会善罢甘休,任无恶多少有些担心,没想到去玉虎山也会有波折,这运气真是太差了。
车厢里其他人也知道路上会有意外,一个个神情都很凝重,气氛自然就有些压抑沉重,任无恶感受到了那个布衣少年的惶恐不安,就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叫什么名字?”
被他忽然问到,那少年吓了一跳,身子一颤然后才结结巴巴地道“我叫……周……周子建。”
任无恶点头道“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周子建颤声说了自己的经历,原来他就是五泉城里的一个农家少年,家就在五泉山下,昨天清晨,他去山里打水,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那人向他问路,他好心给对方指了路,可等他打水回来又遇到了那个人,然后他忽然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等他醒来就到了一个大房间里,还换了一身衣服,而那个向他问路的人也在屋里,还告诉他现在他就是他的师父,那人就是方兆南。
他当然很害怕,他也不知道这师父是什么人,主要还是方兆南的模样令他恐惧,他想回家,可方兆南告诉他,他爹娘已经同意让他当自己的徒弟,并且方兆南还给了他爹娘一笔钱,具体数目是多少方兆南没说,他也不想知道,而他也觉得方兆南没有骗自己,自己的爹娘是将他……卖给了这个人。
任无恶听到这里不觉暗叹一声,而云重和张家兄弟无不是愤愤不平,觉得方兆南真是无恶不作,让人骨肉分离,这种行为绝对是禽兽不如。
任无恶又问周子建家里还有什么人,周子建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妹妹年纪都很小,最小的今年才两岁,而他家里一直都是靠种田务农维持生计,家里的情况很不好,这些年又因为他爹得了病,整个家就靠她母亲一个人支持,而他也早就开始下地干活。
云重,张家兄弟一听又将方兆南骂了个外焦里嫩,任无恶却想,如果方兆南没说谎,周子建爹娘应该是心甘情愿将儿子卖给了方兆南,这也是被生活所迫,而像这样家庭还有很多。云重等人出身于修仙世家,自然不知道底层家庭的辛苦和无奈,不过方兆南为何会看中周子建呢?这少年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心有疑惑,他又好好打量了周子建一下,看得对方浑身不自在,瘦小的身子几乎都快要缩成一团了。没发现对方有什么特别,任无恶愈发好奇,就问“方兆南没说为什么会收你为徒吗?”
周子建想想后,小声道“他说……我很像他小时候,所以才会收我当徒弟。”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周子建很像方兆南,哪里像了?任无恶心说,难道是说方兆南也是出身于这样的家庭,或者说周子建和他小时候长得很像,因此才收了这个徒弟。
他在寻思,云重等人又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他们几个已然忘了自己的处境,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任无恶很无语,心说,这些世家子弟还真是乐观啊,有功夫谈论别人,就没想想自己的将来吗?他们长这么大,不会每天就知道修炼吧?这张家兄弟还真是能说,那嘴巴一直都没有闲着,你一言我一句,又是分析又是推测,你们就没分析分析,我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况?
倒是云蕾很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说话很少,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应该在为以后担忧吧!这可比她哥哥强多了,这个云重就是个少爷脾气,唉!
他暗叹时,周子建忽然低声问道“大哥,你也是……师父的徒弟吗?”
任无恶苦笑道“算是吧,我们其实都是被他……抓来的。”
周子建一惊道“那……师父……他是……好人吗?”
任无恶心说,你觉得他像个好人吗?可这个问题又不好回答,在他犹豫时,云重怒声道“他要是好人,那天下就没有坏人了。”
周子建闻言脸色骤变,任无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怕,不管他是什么人,你现在成了他的徒弟,他就不会害你。”这话只能算作安慰,云重听了眼睛一瞪就想反驳,云蕾没让哥哥张嘴,以目光制止了他。
这时方兆南的声音传了进来“这话才像是徒弟该说的话,徐海,你这个大弟子做的不错,为师很欣慰。”
任无恶无言苦笑,心道,谁稀罕这个大弟子,我也不能告诉周子建将来吉凶难料吧。
云重和张家兄弟听方兆南这样欣赏任无恶,唰的就把目光汇聚到了他身上,随即张和就问“云重,他是什么人?”之前在他们兄弟眼里,任无恶和周子建就是同类人,看那穿戴打扮就已是一目了然,无需多问,所以他们根本没在意这个人。此刻听到方兆南竟然说这个人是大弟子,他们才对任无恶有了兴趣。
云重哼了哼道“谁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们是在餐霞楼遇到的方兆南,当时他就在那里了。”
张和又瞅瞅任无恶,皱眉道“你叫徐海?你是哪里人?你是哪个门派或者是世家的?徐家,没听说有个什么徐家啊?”最后那句话他是在自问自答,而他的语气神情都很傲慢无礼,即便是在同一个车厢,他还要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