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和皇帝默契地都没有提昨天的事,默契地吃饭,默契地睡觉,就是朝朝不再往她怀里钻了。
到了晚间,因为赶路没有停歇,朝朝也没有再待在他的御驾上,到了自己的车上,开开心心地和碧桃玩起来翻花绳。
齐慎看着朝朝临走时叠好的被子,榻上她躺过的地方还留着褶皱,齐慎默了好半晌。
刘总管在底下有些为陛下担心。
年轻的小姑娘真地是难搞啊。明眼的都能看出宸妃心里还有气呢?
但他老刘真觉得不至于,陛下昨天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皇后娘娘也处事公正,宸妃还有哪里不满意?
这心里简单的人,就这点不好,受不得委屈,分不清利弊,哪怕在陛下面前给魏才人上点眼药都没什么要紧,但以他老刘来看,宸妃压根就是在生他家陛下的气。
哎呦,可怜的皇帝陛下才是最无辜的好不好?
也不能让碧桃她们问,一问又怕宸妃又怀疑什么?
在他看来,陛下一直都是哄着她的啊,哄着也生气了,怎么才能消气呢?
这边的碧桃和碧柔一边努力装作开心的样子玩花绳,一边暗自焦虑,在他们看来,陛下对宸妃的忌惮是真,喜欢………应该也是真的吧?别管真的假的,就算是迷惑苏家这会儿宸妃也该躺在那边才对,回来玩花绳是个什么情况。
魏才人却久久不能安眠,她现在肚子是不疼了,知道宸妃娘娘不是小产,天知道她有多高兴。
但她还是忧虑,忧虑地睡不着。
皇后在另一张塌上倚着看书,车上摆两张塌倒也不拥挤。
魏才人实在没忍住,起身道:“娘娘,要不嫔妾还是回自己的车上吧,占了娘娘的地方臣妾于心不安。”
秦皇后放下书,她也有些了解魏才人真是有些过分焦虑了。
只能耐着性子劝道:“你且宽宽心,本宫是后宫之主,照顾你并你腹中皇嗣都的应当的。”
魏才人眼眶一热道:“是妾太没用了,昨天闹了那么一出,宸妃娘娘肯定恨死嫔妾了。”
秦皇后撩帘看了看车外,叹了口气道:“宸妃年轻,倒不一定恨到你身上…………”
魏才人听地莫名其妙,也不太相信。
在苏家姑娘面前,皇后可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住。
秦皇后也不指望她能听懂,只是淡定想着,搁在十年前,陛下恐怕也是不耐和宸妃这样娇气的小姑娘周旋的,做皇帝的时间长了,耐心自然远胜从前。
要是陛下真心待宸妃倒也不奇怪,真不知道十多年前,要是有人在陛下面前闹昨天那一出,他能不能忍得下?
魏才人看着秦皇后淡然的模样她其实是羡慕的,宸妃再得宠毕竟是苏家和太后撑着,皇后已经快三十了,陛下还是照样偏爱她。和背后家族无关,和子嗣无关,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的偏爱。
要知道后宫的女人来来去去,只有皇后让皇帝视之如初,对宸妃她是惧,对皇后才是献。无论是地位还是帝王恩宠都值得艳羡。
她得到了皇帝完完全全的信任。
约莫过了两刻,皇后身边的宋姑姑就进来传话道,说陛下召魏才人伴驾,晚上就在御驾里休息。
魏才人受宠若惊,秦皇后笑笑道:“快去吧,陛下对子嗣还是很重视的,说是伴驾,可以你现在的身子哪能伺候陛下,不过找个由头让你休息地更好罢了。”
魏才人已经冷静下来了,下了皇后车驾后才迟钝地想到,陛下可能知道自己会扰了皇后娘娘,陛下更想让皇后娘娘休息好吧。
春柳还是很忧心魏才人,努力哄她开心道:“才人,陛下心里还是有你和小主子的。”
魏才人又重新露出点笑意道:“是啊,咱们快去吧。”
说完又犹豫道:“昨日是我让宸妃娘娘受了委屈,到了行宫还是得去娘娘那边好好请罪才行,务必让娘娘消消气。”
春柳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奴婢看宸妃娘娘应该不想提及昨日之事,昨日陛下就下令,又敢外传着无论是谁一律打死,娘娘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魏才人咬咬唇道:“我心里有数,不会提昨日之事,但认罪的态度要摆出来,哪怕被娘娘责罚也要让宸妃出了这口气,这口气不出,就是太后那边也是饶不了我的。”
春柳也知道这下宸妃恐怕是恨死她们这些人了,她贱命一条,要不是陛下念着魏才人有孕,她昨天就被拉下去打死了。只盼着才人能诞下皇子,她们这群人才有活路。
朝朝早上起来还迷迷糊糊的,听见碧桃打听来的昨晚上魏才人歇在了御驾的消息,才清醒了些。
碧桃给她传这些消息干嘛?
朝朝莫名其妙,皇帝心疼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再说魏才人才保住胎她也不信皇帝和她能做什么羞羞的事情。
碧桃就看着自家的宸妃娘娘,喊她去提早膳了。
宸妃娘娘没什么反应,陛下也没问,可刘总管看起来格外关心。
白日里宸妃娘娘有些没精神,看着碧桃和碧柔在做绣活,很有兴致地问她们学了多久,谁教的,能不能给她做个抱枕。
“过两天我可能会见到我大姐姐了。”朝朝愉快道。
苏世子的大姑娘,陈老将军的嫡亲外孙女,陇西侯夫人的大名她们还是知道的。
碧柔现在和碧桃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些,凑趣道:“奴婢听闻苏家大姑娘风华绝代呢,不知道是娘娘好看还是陇西侯夫人好看呢?”
朝朝眨眨眼,诚恳道:“还是我好看那么一丢丢。”
碧桃立马拍马屁道:“满宫咱们娘娘可是顶好看的。”
朝朝还挺受用,一开心中午多吃了半碗碧梗米。
然后就有人来通报一个时辰后就能到北郊行宫了,让诸位娘娘提前准备好。
朝朝这里没什么好准备的。
御驾的条件是挺好的,但魏才人就没有朝朝那么自在了。
皇帝从头到尾就温和地问候了她两句,就坐在一旁看书,再没理过她。
魏才人现在一点得到宠爱的感觉都没有了,御驾中她躺着睡不着也不敢翻身,到点才能叫膳,案桌上的糕点也不敢拿,怕自己举止不雅惹地陛下不悦。
就这样忍着,到了夜里,皇帝留下句好好歇息就下了车驾,她这才轻松点,轻松完又在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等到了第二日听到快到行宫,魏才人简直都想欢呼了。
北郊行宫的一众掌事宫女和太监早就静跪在道旁,朝朝略看了一眼,发现外命妇和世家公子小姐,再加上皇室宗亲也都埋着头跪在地上。
以前她没参加皇室宴会。
此刻她倒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皇权的至高无上,她也跟着谦淑妃等人跪下,除了高呼万岁千岁的声音,再无其他。
朝朝鬼使神差地微微抬头,看向高台上携手受众人跪拜的帝后。
往日温情和煦的帝王,此刻却是神情淡漠,睥睨着他脚下的奴婢们,手上牵着她的妻子,邀她共赏这大好江山。
难怪苏贵妃那么想得到后位,难怪皇权那样诱人,难怪啊。
看了一眼的朝朝便又重新低着脑袋。
跪了约莫一刻钟,众人才接连着起身。
本来各宫归置尚需要时间,但诸位娘娘还是都匆匆回了自己宫室。
朝朝只当是寻常,其实不过是昨日闹得不愉快,众人不想触宸妃的霉头罢了。
要是在宫里说不定还有一两个胆大的说嘴,但这次来的都是谨慎的,巴不得把昨天的事冷一冷等过去了,再你乐我乐大家乐。
到行宫的头一个晚上自然要去皇后那里,皇帝素来偏爱皇后不会不给这份体面。
朝朝今日有些疲倦,月事还没走就更累了,早早就歇息了。
皇宫的凤鸾宫中,齐慎正漫不经心地拿着一本中庸在看。
看着秦皇后洗漱好了,便放下书本,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起话来。
“这回来行宫伴驾的有十几大臣并三十多位家眷,宗亲中也有接近二十人,她们的住所安排在南院那边,和宫妃们分开了。”
“你做事一向稳妥,这些日子偏劳你了。”
秦皇后接着道:“今日宸妃那边传话来说身子不适,这两日的大朝宴不便参加。还说会好生抄写佛经。”
秦皇后的意思他明白,宸妃不去大朝宴也恐怕会引起苏国公府的猜疑,自然也有可能是宸妃借此宣泄委屈。
一个宴会不算什么,但对魏才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很不好。
“她既然身体不适,就宣她母亲和家中姐妹去陪陪她的。”
这个主意倒是挺好,算是给宸妃体面了,毕竟位分比她高的谦淑妃也得按规矩过段时间才能见家里人。
“宸妃气性大,家里人劝劝或许能好些。”
齐慎没理会这句话,朝朝的气性还真不是他遇见过最大的,想想躺在身边年少相伴的皇后,觉得从她口中说出别的妃嫔气性大这句话有些荒缪。
“旁的臣妾都不担心,宸妃是苏家嫡脉,魏才人那边恐怕不能善了。”
真纯善还是假纯善,只要有苏家在,魏才人都不可能好好养胎。
“魏才人内心忧惧,皇后多看顾一些。”
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了?
秦皇后不免勾起一抹冷笑,连生母之死都可以利用,再想起突然暴毙的先帝和连续离世的诸王,许是时间太久,他身边这位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小小才人腹中的孩子呢?
这几年皇帝修身养性,手段仁和,对太后一党多有避其锋芒之意,夫妻十几年,她就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的绝情和冷性。
又想起宸妃她竟然觉得有些悲凉,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抵得过帝王的“偏宠”呢?
那个盛极一时的贵妃死在谁的手里?
让皇帝忌惮的太后一党,最后的下场当比昔日诸王更加惨烈吧?
可笑苏太后当年还以为扶持了一个没有根基的势弱皇子,不知那个权势滔天的女人这些年可能日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