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貌似也有点疲倦,闻言,将她拉到怀里,一同躺在榻上。
皇帝像一个入侵者,可他是皇帝,到哪里都从容不迫,和自己家一样。
阿朝也累了,懒得挣扎,也着实没什么挣扎的理由。
“再睡会儿,到了时辰,朕喊你......。”
皇帝没办法和庞生和谢池一样,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夫君的身份,陪着苏家三姑娘守灵。
这句话,莫名透出一丝愧疚。
愧疚什么呢?
哪朝哪代的皇帝,一辈子都只能给三个人守灵,自己的父皇,嫡母和生母,就连生母,还得是有品级的。
阿朝在皇帝怀中,微抬杏眸,发现皇帝也在瞧她时,又低下了脑袋。
皇帝到底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呢?
或许连皇帝本人都说不清楚。
皇帝不擅长表达这种感觉,空落落的,比先帝驾崩那会儿还要空。
也是一种难言的孤独。
很荒谬,元德帝竟然因为苏国公过世,而感到孤独。
皇帝将怀中人抱地紧了点,不带任何旖旎心思,就是想抱地更紧一点。
阿朝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好一阵,歹一阵,不会一直哭,但想起来就忍不住掉眼泪。
好比现在,她挺想哭的。
呸,狗皇帝,入侵她的小窝,霸占她的小榻!
皇帝紧紧抱着她的举动,就和过世的也是他的祖父,两人可以共情一般。
显然,皇帝并不晓得,这个小窝包含了苏家三姑娘年少时多少美好或是不好的回忆。
那些美好的幻想,独独属于苏家三姑娘,和宸妃娘娘没有关系。
她尚且要小心翼翼地进来,他就这般堂而皇之......
皇帝越是这样,阿朝就越是胡思乱想,绷紧的弦将断不断,他还时不时拨一拨。
好像在告诉宸妃娘娘,永远也逃不开。
又好像在恳求宸妃娘娘什么。
阿朝抽抽了两下,就开始掉眼泪了,绷不住了。
刚开始还是和之前一样压抑着的抽泣,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皇帝也没阻止,只是在她哭得抽抽的时候帮她顺气。
哭过一阵,拿皇帝里面的衣袖擦了擦眼泪,舒服多了。
“陛下,我得走了。“阿朝小嗓音更哑了。
“还没到时辰......。”皇帝说得小心翼翼。
“我想去马棚一趟,挑匹小马带进宫。“阿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点都不过分的要求,本来就是苏家的马棚,但现在还是得问上一句。
“朕陪你一起去。”皇帝下意识道。
“陛下不怕被人瞧见吗?”
皇帝:“......。”
这话说得怪怪的,又怪心酸的。
皇帝自然是不怕的,阖府上下,全是他的人,他不想让谁看见,自然就没人能看得见。
阿朝没再多问,先将皇帝“赶”了出来,然后就像小时候奶娘收拾房间一样,将被子叠地整整齐齐的,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小窝,才走了出来。
像是掀开了什么秘密,又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可是到了马棚,阿朝就傻眼了。
一匹马都没有,也没有阿福的影子,整个马棚空空荡荡,死气沉沉的。
连马厩里面的草料都被翻了一遍,乱糟糟的。
阿福做事很认真,将这些马儿当做家人,他们的小窝都收拾地干干净净。
“都没了......吗?”阿朝喃喃道。
阿朝看向皇帝,皇帝微微皱了下眉,心中有了猜测,脸色有些不好看。
“谁做的?叫莫临自己处置。”皇帝语气有些冷。
陛下尚且没有旨意,就私自侵占苏国公府的财物,别说马匹,即便是一针一线都是罪过。
只是,官场上有许多约定俗成,比朝廷律法更适用。
刘大总管想着这人也是倒霉,踢到了陛下的铁板,不仅仅是为了宸妃娘娘,以及苏国公过世后,皇帝那复杂的心情,还有皇帝确实是想正风气。
杀一儆百。
若是人人趁着抄没世家,都想捞一点......皇帝不惯这个毛病。
此事以王隆挨了八十大板在家中休养半个月结束。
幸而他牵的这些马,没往自己家带,还是禁军的财产,送给大皇子的,不好拿回来,其余的都上缴了。
王隆事后知道受罚缘由,自然觉得这宸贵妃是故意的。
是对他大肆搜查,监禁苏家众人的报复,至于那晚死的马奴,王隆并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宸贵妃......王隆心里生出一丝忌惮。
皇帝是不能在苏国公府过夜,到了时辰还是要走的,明日的早朝还得照常继续,案上的折子,还等着去批。
皇帝也没得权力任性。
阿朝还记挂着阿福,马儿就是阿福的命,马儿没了,阿福去哪了?
阿朝带着担心,问过了苏妙。
倒是苏夕,在一旁边哭边道:“傻阿福是朱总管的亲戚,苏家出事之前,朱总管就带着自己小孙女走了,说不得也将他带走了。”
苏夕这话,明显对朱总管有怨言。
但也不是没道理。
毕竟傻阿福对外一直说是朱总管的亲戚。
这绝对是个最好的结局,是苏家三姑娘最希望的结局,但是.....
苏妙眸光微闪,拉了下自家小妹的手:“确实如此,他们在外面,比里面的人反而更好,你就不必担心了。”
阿朝疑惑地点了点小脑袋,瞧着长姐笃定的模样,最终垂下眸子,没再多问什么。
只是几刻中,状似无意问了句,那晚在国公府搜查的禁军,是哪一支。
对于朱总管离开,其实也没什么好怨的,留下也只是多两个人受苦。
他儿女都不在了,只有个小孙女,苏家的主子尚且会被顾忌一二,但下人,怕是更不好过。
但比起朱总管自己离开,苏国公安排他离开的可能性更大。
他能在哪呢?或许是江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