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玘微笑。
原来是这层意思,亲上加亲.
本就是皇家为稳固自身地位的常用之举。
魏安辰表示不悦,“流苏这样不羁,还是另外找了一个好人家才是。”
“先皇在世时是很喜欢她的。”太后说话不让分辨,语气像极了皇上。
果然,母子俩这般相像。
慕玘但笑不语,母子间的事情,又关她什么事。
她不由得看着方流苏的表情。
她的性子是极高的,因着皇上言行,由刚开始的势在必得变了脸色,倒还是矜持。
“就按着父皇的意思吧。”
魏安辰知晓,先皇一定有这个意思,他不好拒绝。
他十分尊敬父亲,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因为父皇于母后相比,对于自己不仅仅是他的继承人,还有关怀。
他也听到过,将方流苏纳进东宫的话,却是母后在父皇面前吹嘘方流苏,父皇为着自己身边没有人服侍,才允诺了方流苏侧妃之位。
后来因谋反,忽略了这件事,本就没有手书圣旨,所以不算数。
太后又在如今说出来,是很有把握的。
魏安辰不能反对,反正在这后宫,其他的妃嫔不过是政事所需。
魏安辰看慕玘的表情,当着她的面说要纳一位妃子,她没有任何不悦。
就算是装出来的不满,都没有。
魏安辰心里一凉。
“那就择个好日子封了流苏吧,现在她在我这里住着,也方便些。”
按理,新晋嫔妃入宫,是需从母家出嫁的,方流苏母家尚且安好,李太后固执将将方流苏接进宫来,如此重视,不言而喻。
“太后,流苏只是宫妃。”
魏安辰继续不悦,他不想让方流苏大张旗鼓的嫁进宫。
慕玘听言微笑,“母后看中妹妹,妹妹本就该是皇上的侧妃。”
帝后和太后说话商量,方流苏听在耳里,不敢开口。
魏安辰看着慕玘,“皇后怎样去跟其他妃嫔解释。”
她微笑,事不关己,“皇上想得周全,臣妾自会把事情原委说与姐妹们听,他们定能感念皇上太后恩泽。”
太后闻言点头,“皇后果然最识大体。”
“母后过奖了,这是慕玘分内的事。”
魏安辰冷笑,继而转过身去。
分内之事,她果然只想做温婉的皇后。
还好他毅然决定修改选秀的规矩。
起码以后,不会轻易让谁入宫了。
沈太后看向在旁边看着的流苏,“你觉得姨母这样安排好吗?”
太后对着方流苏是格外好的,就算对皇帝都没有这般温柔过。
身为皇帝的儿子,自小就被太子的称号束缚着。
慕玘淡然微笑,“那就请皇上则定一个日子。”
魏安辰不多说,“日子你来定,至于封号位份,就婕妤吧,封号方。”
以姓为封号,并无不妥。
以婕妤为封号,皇帝考虑方流苏母家太过显赫,婕妤不高不低,绝不会直接、、影响皇后。
至于操办,那就让她去操办就是。
“谢皇上。”
方流苏听到话至此,笑着起身,“流苏多谢太后姨母的照拂,多谢皇上皇后。”
太后点点头。“时候不早了,皇上皇后先回去吧。皇后,你要好好调养自己。”
慕玘颔首,“是。”
方流苏听着,心下不悦,但是微笑。
慕玘开出笑容,看得魏安辰恍惚。
魏安辰直直的看向她,“天色已晚。”
慕玘点头,“天色不早,就不打扰母后安歇了。”
太后看在眼里,也不多留,由着慕玘起身行礼告退,方流苏也起身给帝后行礼,继而笑着,“去吧。”
出了辰鸢宫,慕玘只觉得天更冷了些。
果然大雪以后最是寒凉,不动声色倒退几步,面上微笑,“皇上还有事,慕玘就先回宫了。”
“一块回去吧。”
魏安辰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反倒是自己尴尬了些。“皇后雅兴。”
慕玘释然笑道,“多谢皇上。”
魏安辰苦笑,她只有在观赏御花园景色之时,才能够感觉到这座宫廷不算是一无是处的。
慕玘行礼走向前去,她的背影在皇帝面前越来越远。
“你什么时候为我做些改变呢?”
魏安辰笑着,也只能喃喃一句。
小夏子伶俐,面露喜色,果然是帝后情深。
“娘娘,这太后娘娘也真是,一个劲儿把自家人往宫里带。这样也就算了,还特地叫您去开口,好像是您做主似的,皇上那时的表情,黑的差点就想翻案而起了。”
婉儿愤愤不平。
此时慕玘身边只剩下婉儿一人。
慕玘离开辰鸢宫的时候,吩咐于寐思照顾方流苏的起居,因方流苏进宫,带的人也只是从小服侍在身边的几个,她把于寐思指过去,一来是将她当方流苏的教引姑姑,二来是卖了太后的人情。
慕玘慢慢走着,一边观赏景色,“你没看到她很得太后的喜欢吗,太后喜欢的女子,是嫁不得别人的。”
“就算要封妃,也不能让娘娘来开这个口啊。”
慕玘恻然,“我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失神了一瞬。
慕玘心里想的是无穷无尽的自由,此时却愈发深刻的明白,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与宫外生活有联系。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御花园的花草,已经习惯怎样去顺应宫里的无可奈何。
她回到听雨阁中,不再言语。
“娘娘,于寐思回来了。”
良久以后,宫中的打更已经敲了数百下已经是夜半时分,床榻之上的魏安辰已经睡下许久,慕玘睡不着,只好合衣起来看月亮。
言欢见慕玘并未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天色太晚,你穿得单薄,怕着了凉,还是早点回去睡吧。”
言欢知道慕玘此刻不愿意多想,也许她已经有了谋略,“小姐也早些过去睡吧。”
“我再看看,然后去睡。”
只要在魏安辰这里,她总是睡不着的。
言欢不再说什么,只听话的退下去。
魏安辰今夜处理政务有些晚了。
他回到阁中寝殿,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户牖之下,如此瘦弱,好像比之前还消瘦了许多。
魏安辰叹一口气,这样久了她还是不习惯他的存在吗?
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无法安心入眠的。
他也想过让她多睡一些时日,但总是忍不住,总想要她到自己身边来,因为这里才能够让他安然入睡。
他终究是自私了。
他站起身来,拿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也要注意保暖。你是调养身子的人,可怠慢不得。”
“皇上辛苦了。”慕玘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过去。
魏安辰轻笑,摇头。
“皇上快去睡吧。”慕玘绕过他,自己走到桌前拿起一杯茶来,抿嘴喝下。
魏安辰呆呆点头,“好。”
慕玘回到塌上,和衣而眠。
慕玘起来的时候,皇上已经上朝很久了。
慕玘最近因为身子疲乏,醒的时间越来越晚,今日还是在午膳前半个时辰,言欢端着药碗走进来发现慕玘还在睡着,恐药性失效,又害怕她生了什么贪睡的病,所以才叫醒她来。
“娘娘,您贪睡多久了?”言欢发现慕玘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状态,起先还以为是疲惫了,需要补充睡眠。
但是言欢感到了异常,询问婉儿的时候,婉儿也只是说可能是吃了药的缘故,。
她这几日专门去太医署问了给皇后开方子的太医,太医说不会有贪睡的迹象。
慕玘坐起来,大门还未完全关上,有冷风吹过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蝉,言欢连忙帮她多盖上被角。“娘娘这是怎么了,身子好像又差了许多。”
“只是我自己身子不好罢了,怨不得其他。”她将言欢手上的药膳端过喝下。
“娘娘,我昨了太医过来瞧瞧。今天正好不用出门,就好好歇着。”
言欢担心的神情越发浓重,“您这贪睡可不是习惯。”
言欢知道慕玘睡眠向来不好,小的时候还算的正常,但三年前夫人去世以后,伤心难过,就把身子哭坏了,睡眠也越来越浅。
如今调养着,稍微好转了一些,但是却从来不会贪睡。
慕玘谨慎起来。
确实,自己以前是从来不会这样的,这些天越来越贪眠,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之前以为无碍,但现在言欢一语道破,果真是自己大意了。“还是你心细,我自己都不甚在乎。”
她不怪言欢擅作主张去太医署请人,因为这些事情,是慕玘亲自交代的,言欢在宫中恪尽职守,不必太多拘束。
“那,奴婢请沈太医过来吧?”言欢这才放松一口气。
慕玘奇怪,“哪个沈太医?”
言欢继续微笑,脸颊却不自觉有了一点不自然。“奴婢不记得了,娘娘不知道的。是太医院新来四个月的沈太医,专治千金方,娘娘的药膳就是沈太医亲自开的方子。沈太医虽然只二十又三,甚至都比太医署的很多老太医都足呢,性格也很是温和洒脱。”
慕玘听闻点头,“既是这样聪明的人,你也对他如此评价,定不会错的。”
她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他。
“沈家二公子沈晖,娘娘放心。”
虽然慕玘嘴上同意了,但是言欢继续道太医的身世。
“沈家公子的品行娘娘是十分放心的。”
慕玘松一口气,沈家男儿,都是十分厉害的,一个是响彻劝过的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还有一个专供医术,在医学方面很有造诣。
皇帝是明君,在每个方面都能够找到奇才并为自己所用。
“上次皇上说找的那位很厉害的太医,也就是沈二公子吧。”
“皇上很欣赏沈太医的医术。”
言欢虽然接着轻松,但是言语间就已经在提醒慕玘注意言语。
慕玘点头,“知道了。”
沈晖过来的时候,慕玘也正在书桌上写字。
“微臣沈晖参见皇后娘娘。”沈晖穿着一身黑衫,恭恭敬敬给慕玘请安。
慕玘放好笔墨抬起头来,一脸端庄,“沈太医起身吧,太医与本宫无需如此生分。”
她与沈则是从小的就认得的知己,而对于平常不怎么喜欢见人的沈晖没有什么交流。
但因为是沈则的弟弟,虽没有什么交集,但也无需如此生分。
沈晖言行谨慎,却又十分大方,应声站起,眼睛在慕玘身上转了几圈,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
太医向来望闻问切,一般外臣看了慕玘都眼角朝下,不敢直接看她。而沈晖,却敢如此。
慕玘微笑,果然是沈家的男儿。
“太医像你哥哥。”
慕玘由衷欣赏沈晖。“太医来了本宫这里,不必拘礼。”
沈晖点头,慕玘和他一起走到桌椅,言欢给沈晖沏茶的时候,目光在他的衣衫上转了几圈,慕玘由此看去,不由轻笑,“太医日常忙碌,衣衫破了都不知道修补。言欢待会帮太医缝补好吧。”
言欢脸色一红,慕玘还是看出了言欢和沈晖之间不同的关系,言欢一般不会做出什么对人热络的事情,除非是自己欣赏的人。
慕玘微笑,冷静的言欢,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沈晖本想拒绝,但是想着方才慕玘的话,应该是不会让自己与她太过生疏,而且也不好驳了言欢的面子,便恭敬感激。
“多谢娘娘感念微臣。现在让微臣替您把脉吧。”
慕玘知道沈晖是不喜欢太过客套,于是伸出手去。
沈晖把脉以后,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但是还算平静,只淡淡道,“娘娘是浅眠的人,这样贪睡有多久了?”
慕玘努力回忆,回着:“半月前就有了,最近越来越严重,我还以为是用了太医药膳的缘故。”
沈晖摇头,“微臣给娘娘的药膳,是针对娘娘本身症状小心用药的,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沈晖再看看慕玘的面色,“娘娘脸色十分虚弱。”
慕玘微笑,“我从来都是这样,身子弱一些,便没怎么在意。”
“娘娘这段时间的胃口,是否不好。”
慕玘点头,除了每日必备的药膳,几乎都不怎么吃东西。
“是的,也许是药膳的缘故?”
沈晖眉心一蹙,继而平坦,“娘娘可想过是别的缘故?”
“可是中毒?”言欢见二人好像打哑谜,她实在是忧心。
沈晖见言欢难得说话急促,“姑娘不必担心。”再看着慕玘:“娘娘是有了身孕。”
言欢大喜过望,一时说不出话来,慕玘有了身孕,也实在是不敢相信的。
“公子说什么?”
慕玘不敢相信,怔在那里。
沈晖继续道:“恭喜娘娘,已有了三个月身孕,只是,三个多月的身孕,按道理是应该显露身形的时候。”
“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晖继续道,言语郑重:“按理说是这样,但娘娘纤弱,长久用药,所以才一直没有察觉。”
慕玘不由自主扶上自己小腹,“我竟没发现,是我的疏忽了。”
“娘娘不必过于担忧,虽然母体弱,但还好有药膳调养,胎儿在母体生长正常,娘娘放心。”
“是个听话的孩子。”她心里感动,抬眸对沈晖,“太医辛苦了,尽心为本宫开出药膳。”
沈晖露出微笑,“微臣不敢居功,是皇上叫微臣好生照看娘娘的身子,微臣的哥哥与娘娘关系匪浅,不管怎么说,微臣都要好生看着娘娘和太子身子的。”
慕玘点头,“沈太医如此,本宫不胜感激,以后还要多劳烦太医为本宫和孩子照管着了。”
沈晖点头,“微臣一定尽力。”
“你待会就去禀报皇上吧,只需给皇上知道就行了。至于消息是否会让后宫知晓,皇上决定。”
慕玘在欢喜之际,还是不忘告诉言欢要小心禀报。
言欢还未说话,沈晖开口接着,“现在娘娘本身的身子还没有完好,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叫后宫知道了。”他虽然不管其他的事情,但是后宫的事情,他总是会听到一点风声的,他照顾的是尊贵的皇后,本来就该好好照看着的。
慕玘浅笑,心底的交集百感终究是被有了身孕的欢喜淹没过去,“多谢太医了,这几个月还要你多挂心。”
“这是微臣的分内之事,沈家也一定会对慕皇后很好的,娘娘放心。”
慕玘知道沈晖是因着沈则的关系,进宫为太医署办事以后,言欢才会很好找到他,他也会同意帮助自己,便点头微笑,“不胜感激。”
沈晖不再说什么,言欢送了他出去,跟着去太医署拿些安胎的补品,一回来就兴高采烈去小厨房忙着了。
慕玘看着阖宫上下因自己的身孕忙碌起来。
“小姐,您出宫的事,还算数吗?”
婉儿瞧着小姐怔怔的模样,知晓小姐还在意着王爷。
“我想想。”慕玘如今,也确实忧心宫外,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而且嫣然入了府,总是要赶紧打发走的。
慕玘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了孩子会怎么样,她只是害怕,这后宫会不会吞噬掉许多孩子应该有的快乐和欢悦。
慕玘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并没有隆起的腹部,“他还未醒来,我确实,想去看看。”
但是如今,有了孩子。
宫中规矩,有了子嗣自然是要在宫里好生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