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落叶他乡树(4)
“今日穿着,很好看。”魏安辰由衷赞赏。
慕玘打扮起来,绝世无双。
“是。”慕玘不甚在意,正准备起身去书桌,被他拦住:“把它们拿过来,我陪你看。”
慕玘微笑,收起方才的温柔心思:“好。”
慕玘缓缓拿了几本书来,“就这么几本,皇上凑合着看吧。”
她知道魏安辰饱读诗书,这些书籍都看过,但魏安辰说想要看书,不好临时挑选,只能按着她的喜好来了。
魏安辰接过她手上的书籍,手碰触慕玘有些凉意的手,“夜长,朕去沐浴。”
说着起身,慕玘才坐下,盖着棉被,靠在塌上慢慢翻阅书籍,却再无看书的情致。
他今天难得说了几句关于子川的话,子川身份尊贵,而且簧朝和祁国关系特殊,请了长秋城最好的的医者前往篁城救治。
慕玘稍稍放下心来,刚才他提起的时候,她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但听闻是子川旧疾复发,突然想起当年雪地,他为保护自己从马车上坠落,直至十几里才停下来,受了风寒又伤了腿脚,好长时间才稍稍见好。
曾经的豪情壮志被消磨的一干二净,才成了如今温润公子模样。
病痛能够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他才让别人放下了心结诚意待他,才叫兄长允诺他富贵平安。
只是再富贵平安,当日病痛终究是为了救她。
说到底,她辜负了的,何止是子川的一腔真心,还有一生苦痛折磨。
他这次却选择守边关,还受了重伤,现下能够得到及时救治,还算安好。
子川对自己真心可鉴。
这样温婉如玉的男子,因为对于国家的忠诚和责任,必要的时候要亲自上战场。
这样好的男子,若是得不到上天的眷顾,是十分遗憾的一件事情。
于慕玘来说,不能再回应子川的感情,是这一生已无法宽慰自己的事。
只能尽力,保他平安。
魏安辰看着慕玘神色恍惚,面色不悦,却仍坐到她身边去,把她手上的书放下,“安卿儿的事,我办的可好?”
慕玘回过神来,这才晓得魏安辰对于晋封之事,也想听听自己的见解。
“您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皇嗣是皇家最重要的事情,尤其是皇后的子嗣。
如今距离慕玘小产已经过了很久,各人也都尽心的调理皇后的身子,他多次问过照料皇后身子的太医,都说现在的时候已经可以受孕了。
后宫的情形不知不觉之间有了转变,各宫的嫔妃看似平和,但已经虎视眈眈的对着皇后的位置。
潘晔一族虽然在皇后母家的谋反冤案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他现在还碰不得潘家一兵一卒,毕竟文官武将都在他的朝堂和战场上,他不敢乱改变,也许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上现在还算年轻,也实在不敢轻易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利弊权衡,因此动不得。
很多家族都与皇家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他们渐渐稳定壮大,所以好的坏的,皇家必须接受和宽容。
“臣妾知道利弊,那个孩子一出生,就会大乱。”慕玘向来知晓皇家对于子嗣的权衡。
如今自己没有了孩子,其他的妃嫔更无法有孕。
她叹一口气:“只是小产伤身,皇上今后还是多注意才是。”
若是不愿女子有孕,皇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同之前一般,谁都不宠幸。
他叫张锦绣有了身孕,又叫安卿儿有了身孕。
皇上宫中妃子数量不算多,宠幸谁也是正常,毕竟后宫女子的恩遇在于皇帝的心意。
魏安辰心里一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张锦绣,是因为她极力帮助慕玘,慕玘小产,自然是需要孩子傍身的,因此才宠了她,还好她运气好,一朝有喜,孩子和她便也牢牢紧靠着慕玘,成了慕玘的一层保障。
安卿儿这个不知廉耻的人,擅用媚药,一夜醒来便被宠幸了。
“皇上宠幸嫔妃是情理中事。”慕玘微笑。
魏安辰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自小就明白,慕玘喜欢一生一双人。
魏安辰叹一口气:“天色晚了。”
他今日看着她神色好了,方才过来陪着她,但她终究不愿,自己也不好勉强。
大半年都没有亲近过她了。
自从她身怀有孕,又不慎小产。
魏安辰摇头,说不定,正巧也如了她的愿。
来日方长吧,他也不急。
慕玘见魏安辰其实没有想走的意思,心底叹息。
作为皇后,作为他的妻子,确实应该侍奉君王。
她伸出手去,替他宽衣,“皇上今晚在这儿就寝吧。”
魏安辰有些惊讶于她突然的允准,心底欢喜,却也明白她心底不愿,但也沉迷于她的温柔中。
她的双手冰凉,触碰到自己腰间,缓缓解开腰带,他忽而有些紧张,二人确实很久没有靠的这样近了。
之前在意着她的失子之痛,未曾留宿,最多的也只是一同用膳,或者像方才那般缓缓抱一下她瘦弱的身子。
“你是真心的吗?”见慕玘一心褪去自己的衣衫,他抓住她的手,声音低哑,尽力忍耐着什么。
慕玘有些发抖,“嗯。”
魏安辰看着慕玘失措的模样,她也只有在此时会如此,恍然一笑,“好。”
她不愿意又如何,如今主动走了这一步,便是最好。
他扣住她的双手,十指紧扣,“希望你今夜是真心。”说完便凑近她,感受着心上人发间的馨香,吻上她的唇瓣。
慕玘身上一直都是香的,魏安辰知晓她从不用什么香料的。他渐渐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吻上她的眼角眉梢,试图缓解她的害怕,温柔道:“如卿,别怕。”
“臣妾不怕。”慕玘趁着空隙,悄声回着,被他再次吻上了唇角。
他缓缓褪去她的衣衫,一同倒在榻上。
两人情动之时,慕玘因为不习惯疼得落了泪,魏安辰察觉到了,便十分有耐心等她适应,看着慕玘的眼眸,“要是疼,就说出来。”
慕玘不好意思开口,也渐渐止住了眼泪。“多谢皇上。”
魏安辰看着慕玘如此,也不再多说,外头的烛火暗了许多,一夜不眠。
深夜,因想着子川的高热未退,她又起身出门去。
她是十分担忧子川的。
慕玘没有叫醒婉儿言欢,只身走到未央宫的庭院。
庭院深深深几许,在这深宫的后院,都没有了那个时候来的自在。
夜凉如水,她想起曾经和子川谈论过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不知怎的,今夜想起帝王的表情变化,却是想到了他们。
以前,在诗书上看到的卓文君,她和司马相如的感情,曾经是一片倾心,可是最终却换的他的抛弃,一曲《凤求凰》倾诉尽了世间最好的衷肠,却也以《白头吟》散尽了过往,“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曾经把一生中最美好的光景都赋予了心中良人,可当他为了大志远赴他乡,得了皇帝宠信之后对文君决绝,也是世间唏嘘的故事了。
“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如果文君和相如不曾遇见,也就不曾有以后的故事,司马相如后来回心转意,仅有的情意,更多的只是被小心翼翼的歉疚盖了去吧。
想着想着,时辰已经到了辰时,这一夜,她又算是没有睡的。
早起的婉儿从屋里走进来,看到自家的娘娘在院内呆站,心里一酸,还是平静了心情微笑着走进去,“娘娘怎么站在这里这样久,腿脚酸了不算,身上还未好全。”
慕玘回神微笑:“半夜醒的,不算太久。”
婉儿知道小姐的脾性,有的时候说没事,都是实在是受不住了的。
她也不说破,搀扶着慕玘走进去。最近妃嫔们的朝拜多了些,慕玘再不愿,也不好反驳了皇上太后的面子。
她轻笑,双腿酸涩。
“娘娘面上不好。”
慕玘知道婉儿担忧,未央宫是比美的地方,慕玘不爱施粉黛,很多时候都微微皱着眉,面上笑容依旧的看着她们。
“婉儿,我实在不喜欢她们过来。”慕玘不爱这些,才觉着格外拘束。
婉儿摘下她身上的斗篷:“娘娘素来不爱这些,但也必须忍着,娘娘辛苦了。”
“辛苦倒是还好,只是看不惯这些作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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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月,安卿儿的小产,仿佛是宫中不小的事。
原本她还想通过这个孩子做点文章,但是众人都说是她投的寒毒使皇后身子一直不好,之前的小产也是她所致。
因此才没了孩子。
而且怀孕,也是因为用了迷情香,魅惑了皇帝的缘故。
因此皇帝本身也不是很期待这个孩子。
所以小产了,也算是作茧自缚。
昨夜她的样子,还是很不服气的。
言欢面上嘲讽:“安卿儿那个模样,像是对娘娘很是不尊敬。”
婉儿莞尔:“宫中趋炎附势太多,谁不是看着势力说话的。”说着给慕玘送了一杯热茶过去,“不过奴婢瞧着,贵妃对着娘娘倒是还好的。”
这后宫的妃嫔们看似和睦,其实毫无章法,什么时候这个看似一团和睦的后宫,突然多出了阴谋诡计。
抚琴贵人,别人想不通为何会让她怀孕,慕玘却是明白他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轻易的死去。
冒险的事情,皇帝是不喜欢做的。
何况皇帝还在别人面前自诩对皇后情有独钟,别人看在眼里,外臣和命妇无一不暗叹皇帝是专情。
慕玘知道,这只不过是皇帝为稳固后宫的权益之法。
安卿儿这个孩子,是死于君主的忌惮,仅此而已。
慕玘亲口说恢复以前的模样,不必要再日日向她请安了,各宫妃嫔各有心思,却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恭敬行礼离开。
昨日请安的时候,发现了安卿儿失子之后与自己不同的感觉。
向来母亲失去孩子,会十分难过的,安卿儿还是粉妆艳抹,完全没有才失去孩子的苦楚。
慕玘心下震惊,轻易放弃孩子,这样无情,应是十分可怕之人。
后宫风波不断,以前因为皇上摸得透怎样治理前朝和后宫,现在,皇帝花了更多心思权衡前朝势力,处理国家大小事务,甚是辛苦,后宫事情也就只能托给皇后。
皇后需做的权衡,更加小心细腻。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没有血光的阴狠战争,只心思和人脉就足以刺进人的肋骨,拆散所有的荣光,所以不容小觑,也十分沉重。这样的担子压在慕玘身上,虽然不好呼吸,但是也必须有她承受着,因为她是皇后。
慕玘知道,也只好让自己的身体养好。
至于子嗣这件事情,不要多思了。
慕玘心里知道,以现在的形式,她要有子嗣,不然后宫争风吃醋势头太盛,怀有子嗣的时候,也许就不会安稳了。
“娘娘,皇上说要您多休息。”
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看过了帝后同寝,这些话也是很有必要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皇上还说,他今夜还会过来。”婉儿瞧着慕玘的神色,有些窘迫,“您身子才好些。”
昨夜皇上,折腾了小姐一夜,小姐今早起床时,腿脚有些不自在。
慕玘默默的听着婉儿有些窘迫的声音,轻轻一笑,“知道了。”
“小姐。”
婉儿口中,已经很少对她用以“小姐”相称了。“您的心,已经能够在这宫里了吗?”
婉儿性格稳妥,愈发懂得进退,她看到自家小姐在宫院内对着四角的天空发愁。
从前她最喜欢的无所羁绊,现在却是有了更加令人惶恐的猜测。
这后宫里,不管是外人怎样的情感,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害人的祸首。
直到如今,她才知晓之前自己的无所忧虑,便是父母将她保护在闺阁之中,叫她安心成长。
她想到父亲母亲,心中一痛。
父亲如今背着叛国的罪名,前朝还有人说父亲如今投靠金朝,做了金朝的朝臣。
但是周朗和子安哥哥给自己的信里,明白查明父亲只是被金朝的君主扣在的领地。
母亲,死于宫廷斗和君王的错爱。
实在是过于委屈了。
“这后宫从来不会是我心之所向,如果有人可以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求之不得。”
只是现在太后施压太大,他前几个月派人去查探的苗头渐渐被掐灭,魏安辰似乎是不会这样的。
那就只能是太后了。
“我走不出去,也不能走出去。”
子川对自己的心意,她不忍心打搅,更加不忍心利用。
就当做一个美好的梦吧,子川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