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代价是什么?
答案是死亡。
两个意思完全相悖的词汇交织在一起,纠缠成了这令人作呕的世道之中最卑劣的真相。
袁谭还在马上思考着他的未来,万人大军的队伍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人传人的现象非常可怕,做为一个合格的统帅,袁谭被惊醒后立即制止了军队的骚动,并亲自前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行军途中产生骚乱,你们想死吗?”袁谭的脾气很差,这样的军队真的很让他丢脸。
然而几个人却抬来五具尸体说道:“主公您看。”
尸体有两具是人的,喉咙被撕碎。
另外三具是凶手的,三条过膝高的野狗。
这三条野狗真的不大,还没有普通的狼那么大,更像是豺。
可袁谭却断定这就是野狗,经常打猎的他很清楚,豺是一种非常狡猾且残忍的生物,它们往往会成群活动,不会这么几只就出来狩猎。
更何况豺的判断力很优秀,知道什么能招惹,什么招惹不了。
这种规模的军队他们只会敬而远之,只有饿极了的野狗才会疯狂到不顾一切,才会疯了一样袭击比它们要大上许多的人类。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袁谭心中,据说野狗是只有在荒年才能出现的生物,它们的疯狂程度取决于吃了多少死人。
吃的死人越多,它们体内积蓄的阴戾之气和尸气就越多,就会变得越疯狂。
死人……
彭城国多年没发生战斗,哪里来的死人?
“令:全军加速,今日务必到达三吕亭!”袁谭阴冷地下达了命令,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三吕亭是下邳和吕县之间的一个亭,按照他的计划,三吕亭应该早就被清空了。
毕竟三吕亭离下邳城很近,撤起来非常容易。
然而,当他带着大军匆匆赶到时,眼前的一幕惊得他心神震颤。
袁谭不是没见过死人,当年自己那倒霉弟弟的军队被张辽杀穿了,他特意去残破的军营中走了一圈,将铠甲和残兵都收拢了回去。
那个军营有多惨烈?说句尸山血海不为过。
眼前这个亭的情况能让他如此震惊,也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死人全部集中在亭中央,尸体被堆叠在一起,早就被啃噬成了累累白骨,如今只余乌鸦啄食着碎肉。
怎么会这样?
袁谭有些不明白,他想找人问问,这么近的一个亭,人为什么都死了,而且还是被屠杀的?
不过组织百姓迁徙的人是徐盛,徐盛这次没有跟过来,而是在徐州组织军民抗击蝗灾,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很震惊,好在还是吕蒙和蒋钦机灵,带人迅速在周围房屋中探查了一遍。
两人急匆匆回来,吕蒙来到袁谭身边低声说道:“主公,百姓家中一应财物全都不见了。”
“徐文向……他竟然敢纵兵劫掠?好胆,好胆啊!”
“主公!怕不是这样的……”见到袁谭已经没了思考能力,蒋钦解释说,“主公,我等出身您是知道的,我们要是抢,讲究的是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徐将军是正统的将军,他比我们懂得更多。这里恐怕不是徐将军所为……”
“不用给他求情!不是他所为,难道不是他麾下士卒所为?”
“恐怕不是。”吕蒙解释说,“主公,这里是回下邳的必经之路,徐将军带百姓回去一定会经过这里。徐将军治军较严,他绝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山贼水匪也不像,他们不会将百姓聚到一起再杀,也不会杀完了将尸体集中在一起。况且徐将军不可能不将这里的人带走……”
“令:全军今夜就在此地驻扎,找人将这里清理干净。”
经过这两个小子的劝解,袁谭的理智逐渐恢复,下达完命令后便一个人走进了一间屋子。
两人想要跟上却被周泰拦住,让他们去督促扎营,他自己则站在房子门口担任起了护卫。
智商占领高地并不是一件好事,袁谭此时非常非常愤怒!
他已经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不是什么纵兵劫掠,也不是什么山贼水匪。
这是一个警告,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警告。
有人料到了他会带兵前来,在徐盛走后特意带了一批人过来杀死在这里,就是警告他小心一点儿,要不然就会像这些人一样死在这儿。
嚣张,何其嚣张!
袁谭从未想过他们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竟然敢在他面前用这种手段来恶心他。
此时什么低不低头,什么权衡利弊都不重要了,袁谭要让他们死,要让他们全都像那些被屠杀了的人一样去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袁谭便带着人赶到了吕县,只见得吕县四面大门紧闭,袁谭命人前去叫门,士卒回报四面城墙均无人应答,但城门都被门栓卡住,根本打不开。
这还有什么说的?里面绝对是有人的,只是不想搭理他们罢了。
“攻城!”
袁谭下达了命令,阵阵鼓声随后便至,一队队士卒在军侯的带领下走向城门,试图将城门凿穿。
谁也没想到会打攻城战,他们也没带什么攻城器械。
然而,就在士卒行进的途中,城墙上忽然冒出了几十个弓箭手,对着士卒就是一通乱箭。
别看羽箭乱飞,但却出奇的准,基本上做到了箭无虚发。
受挫后士卒士气大降,军侯立即组织好队形撤退回来。
袁谭止住鼓声,打马上前喝问:“我是袁谭,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阻挡我军去路?”
这时,城头一个年轻人答道:“袁谭?袁谭是谁?不认识。”
“我乃徐州之主!”袁谭大怒。
“啊……这么说不就明白了吗?”那人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皇子袁显思吗?大皇子不在下邳享福,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做什么?”
袁谭咬了咬牙,强忍着怒火和对方讲道理:“彭城国在徐州治下,我为徐州牧,我倒要问问你,为何不遵我号令?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管不着……”那人语气轻浮地调笑了一句,随即冷喝,“你也配为徐州牧?偌大的彭城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你大军一路走来,屠戮了无数村落。三吕亭上千良善百姓被你残杀殆尽,你这样的人主值得效忠?只配人人得而诛之!”
“狗贼!你放屁!”
袁谭听闻此言怒火攻心,两眼一黑摇摇欲坠。
他算是彻底明白三吕亭惨剧是为什么了,可他怎么能认下这个罪名?
“你敢栽赃于我?”
“栽赃?明明就是你做的!袁显思?袁先死吧!三子之中,你当先死!”
那人说罢,直接向空中射出一支哨箭。
城外两边的树丛中忽然金鼓大作,两支军队一左一右杀了出来。
一时间,袁谭军队阵型大乱,拥拥搡搡互相踩踏,死者不计其数。
袁谭受不得这个打击,终于一头栽倒在地。
吕蒙和蒋钦见状,立即带着本部人马一左一右迎上了敌军。
周泰则大声呼喝,强行止住了混乱的军势。
其实周泰的作用不大,这支军队是袁谭的主力军队,虽然才建成没多久,但其中的骨干都是和张辽打过的精锐,军事素养非常强,很快就将初次上阵惊恐的士卒收拢好。
周泰见袁谭暂时无法醒来,下令全军后退十里扎营,自己亲自断后。
这彭城国的第一阵算是败了。
再看另两个小的,蒋钦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要命。
只见他左手持战刀,右手一柄长杆大刀,一马当先杀入敌军,左挥右砍无人能挡,须臾之间便杀穿了敌军。
双方人数不多,都在五六百之间。
但蒋钦的武艺实在高强,两回合便斩了那个带头的。
其余士卒都是老卒,配合极为默契,须臾之间就将对方杀散。
吕蒙则突出一个剑走偏锋,他让开了对方冲锋的势头,带队闪到一旁,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回转插入了对方阵型侧面,将其一分为二。
但是这还没完,吕蒙势头不停,继续穿插。
将其分成了三份、四份、五份……
一通蛇形穿插直接打得敌军首尾难顾,零零散散不成阵势。
最后吕蒙整理好队伍,从后方直接捅到了最前面,对方的将领被他拎着脑袋一剑枭首,整支敌军更是被他麾下士卒全部杀死。
二人合兵一处,来到了城墙前面。
蒋钦看着城墙上那个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用长刀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对方。
吕蒙则将敌将的脑袋扔到地上一脚踩碎,冷冷的看着那人。
这件事是不可能善了了,乱世之中他们这些贼子出身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能找到一个大族出身还看得起他们的主公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袁谭已经不能算是他们的主公了,而是恩主,是人生的领路人,是必须要献出忠诚的主家。
侮辱袁谭比杀了他们还要过分,这两个小子想不出城墙上那家伙除了死以外还能有什么结局。
小本子去死啊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