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墙壁上再次开始覆盖数据纸。
短短五天,数据纸从墙壁一角扩散到半面墙壁,又过了五天,整面墙壁都被白花花的数据纸盖满,随着空调风扇动不息,仿佛长势疯狂的白化病爬山虎。
宋河和娄景辉负责分析数据,两人环抱胳膊站在纸张作响的墙前,从早到晚瞪着眼扫描数据,每隔几小时开口交谈一阵,剩余时间则疯狂心算。
“老大,我感觉一段时间没见,你的数学能力又变强了,而且强的不止一点半点。”娄景辉几天后忍不住道,“是我的幻觉吗?”
“不是我变强了,是你变菜了,你有没有好好学数学?”宋河果断让他反思。
娄景辉有此感受很正常,上次两人通力合作,工作量还是三比七,娄景辉能处理三成的数据纸,但这次就拉到了一比九,九成数据纸分析都是宋河做的!
两人不断指导团队成员们改变工作方向,同时每天从墙上撕下几十张数据纸,让研发团队们用全新的数据纸补上。
几天下来,废弃的数据纸装了满满三大箱!
实验团队的老成员们早已见惯这种景象,他们只担心老大和娄组长再次双双走火入魔,计算算到昏厥。
新生们却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看的大为震撼,私下议论老师到底是什么物种,看上去真的不像人类。
和数据纸一样高速增长的东西,是培养瓶。
实验室日日夜夜熬着药材,药汤不断被大幅稀释后灌入培养瓶,很快连隔壁两间实验室都堆满了。
药味弥漫到走廊上,再扩散到上下楼层,最后整个脑院实验楼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气味,不知情的路人会以为这栋楼是校内中医院,从窗户往里看还能看到一群白大褂,就更像了。
太空菌们一遍遍地接受筛选,一点点完成变异,高速进化成亲妈都认不出的模样。
宋河很欣慰地看着太空菌们的分泌物逐渐变化,朝着越来越像胃癌药的方向前进。
如果说胃癌药是熊猫一样的分泌物,那么太空菌们的初始分泌物则相当于通体雪白的北极熊,经过漫长的熏陶培养,北极熊的耳朵和眼圈已经发黑了,长得越来越像熊猫,自然十分可喜。
总之,胃癌药的孵化进度已经过半,胜利不远!
……
周六晚上,宋河离开实验室,返回宿舍楼。
刚到宿舍门口,还没开门,听见背后有熟悉的声音叫他。
扭头一看,是相晓桐,她正拉着一只沉重的行李箱,刚从电梯出来。
“正好,有事儿和你说。”相晓桐说着走过来,忽然脸色骤变,惊恐地后退半步,“你多久没洗澡了?”
“一星期,实验室那边太忙了。”宋河脸红,“这不是刚要回来洗澡嘛。”
相晓桐半开玩笑地干呕一下,满脸嫌弃的苦笑。
“长得帅也不能这么邋遢,再忙能连洗澡时间都没有吗?又是头油味儿又是中药味,真成臭小子了,让别人遇见就是你的黑历史!”
“可能会成为科学家不修边幅的又一条鸡汤故事吧。”宋河尴尬地笑笑,“老师您要和我说什么事儿?”
“先洗澡去,洗得香喷喷了再来找我。”相晓桐摆摆手。
师徒俩各自开门进了自己房间,宋河冲进浴室,水流开到最大,兜头一通猛冲,满头满身打满白沫。
其实这么脏他也很难受,但实验室好多部下都一样的脏,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工作一忙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如果不是今天数据停滞没找到原因,需要换换脑子,他可能还不会回来洗澡。
浑身洗的香喷喷,宋河换了套新衣服出门,去敲老师的宿舍门。
宿舍门打开,他刚要往里进,被一只伸出来的白手揪住衣领,“别动!”
宋河僵站着不动,相晓桐凑过来嗅了嗅他的脖子和头发,脸上的警惕之色终于解除,笑着松手闪开,让学生进屋。
行李箱摊开在地板上,文件袋散了一地,大量纸质文件摆在各处。
宋河好奇地蹲下去看了看,他原本以为会是什么脑科学实验的数据,但并不是……是一些六岁以下儿童的照片和资料,看上去仿佛某家幼儿园档案,甚至还是国际幼儿园,因为他看到了好几张洋娃娃的档案。
“这是什么?”宋河好奇。
“我的新实验材料。”相晓桐道。
宋河脸色一懵,“老师,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你在想什么?”相晓桐对他的反应有些错愕。
“不是那种挑战三观的反人类实验吧?”宋河确认道。
相晓桐没好气地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蹦,“臭小子,为师是那种邪恶科学家吗?我哪里像反派?”
宋河捂着脑袋,拿起一份档案认真看,终于看出了些端倪,眼神变得不可思议。
“这是我几年前就开始做的项目,也是我这辈子如果能研究透彻,必将死而无憾的一个项目。”相晓桐解释,“研究内容是……转世灵童!”
“不是金瓶掣签的那种转世灵童吧?”宋河吃惊,“是另一种转世灵童?”
“用民间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忘了喝孟婆汤的小孩。”
“这不是民间故事吗?难道还真有?”宋河错愕。
“我小时候就知道一个,是我妈妈同事的孩子,刚幼儿园中班,有一天吃饭时突然开口说,他其实是某省某市的某某某,是爬在高压线上的那种电工,抢修线路时被雷劈,伤重不治死了,投胎到这个婴儿身上来。”
“当时小孩的父母直接傻掉了,因为那么小的孩子,是无法说出如此有逻辑的话的。亲朋好友街坊四邻都去看,那个小孩当众默写了一些电力方程和施工手册,能像大人一样和别人谈话,还回忆自己前世的家人有谁,大学同学有谁,说的一清二楚。”
宋河呆呆地望着老师,“这是真的吗?”
“真的,我记得很清楚,后来连警察都去了,因为那孩子说自己上辈子有老婆孩子,想回去看看,家长就叫了警察帮忙查是不是确有其事。”
“确有其事吗?”
“我不知道了,我妈那个同事后来辞职走人,突然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后来单位有同事说在外省一座庙里偶然见到那个同事,已经出家了。”相晓桐道。
宋河表情不知所措,“老师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网上扒生物论文的时候,看过老外有一篇讲这个的论文,当时我以为是野鸡民科,就一笑而过了。”
“弗吉尼亚大学医学研究院,有个divisionofperceptualstudies,可以翻译成知觉研究部,已经专做转世灵童现象好几十年了,算是这领域比较权威的先驱,有价值的论文都是从他们手里出来的。”相晓桐如数家珍,“北爱和天竺也有一帮人研究这东西,但纯粹是神棍,论文全是假的。”
“所以这些全是转世灵童?”宋河拿起地上的儿童档案,震惊了,“居然这么多?”
“神经元公司赚钱之后,我拿了三个亿,派人去全世界找疑似转世灵童的案例,这是目前找到的第一批。”
“按照以往的研究经验,至少九成是假的,父母为了做噱头骗钱,给孩子教一些假话。但也会有一成无法确认真假,研究重心就是去伪存真。”相晓桐说,“未来一段时间我会外出忙这件事,电话未必时时能打通,有事你给我留消息就好。”
“所以现在的结论是什么?”宋河好奇心爆棚,“学术界关于转世灵童,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没有太大的进展,还是一团迷雾,具体的我回头有空和你聊。”相晓桐说,“先聊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