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辆板车,在山道上向前滚动,车轱辘发出“吱吱”的声响。推着板车的众人,默不吭声。
“有点对不起县太爷。”
有人突然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前后的人听不到,跟他同推一辆板车的人听见了。
“那有什么办法?县太爷是个好人,就是年纪太小,带来的那些人又是他的族人,连个像样的官兵都没有,耐何不了那些人的。不告诉他,是保护他。”
“胡说什么?”队里的一位年长的,轻声训斥了他们俩一顿,“出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不能议论城中的事?忘了咱们干什么去的?再三强调,做不到的不要去,你们是嫌自己活腻了?”
出发的时候再三强调,不想大伙死,不要提县太爷的事。刚上山道,立马就忘了。
那两人不敢说了,被训也不敢顶嘴,怕被赶回去,加大手上的劲,推着板车走。
“都给我闭紧了嘴,记住,你们是聋子是瞎子是哑巴,到了地方,都给我放聪明点,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看的不要看,自己死了不打紧,不要连累大家跟着死。”
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众人远远看到前面山谷老林子边,点了几个火把,夜色里看不见那边来了多少人。
最前头板车那边,有人倒了回来,跟每辆板车的队伍交代,“马上到了,大家记得要低头,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开口说话。他们什么人,你们心里清楚,想想李家村的后果。”
众人点头,低声应‘是’。
想起李家村,一夜之间,全村人,男女老少被杀,血流成河,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三当家的,我们送粮食来了。”
从夜色里走出个人,来到火把前,见着拿火把的人,点头哈腰。
青云他们如果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这人正是马主薄的二儿子,马二。
马二他们一到,山谷前的空地上,突然点燃了几十个火把,将他们包围起来,围着他们的人,个个拿着大刀。
马二扫了眼包围他们的人,得有三四百。
第一次来送粮的人,见着这架势,吓得腿发抖,还是旁边的人扶子一把,才没有摔倒。
“是你啊,我记得你是那个……主薄的儿子,你爹死了吗?”从火把中间走出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目光扫了眼马二,哈哈的捶了几下马二的肩膀,捶得他‘蹬蹬蹬’连退了几步,半个肩膀都发麻。
哪有人一开口,问人爹死了吗?
低着头的马二,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凶狠及戾气,抬起头时,脸上尽是谄媚的狗腿样。
“拖您的福,小的爹身子骨还算健朗,还能帮咱们寨子看着齐山几年。以往都是豹哥来接活,谁不知道,寨子里除了大当家,就是三当家日理万机,接活这么小的事,怎么劳驾三当家你亲自来了?”
三当家被马二的马屁拍的舒服,眯着眼盯着马二看,“你小子不错。豹子有事不能来,我在寨子闲着无聊,过来看看。这次比以往提前了啊!”
“是提前了几天,村子的老人看过,都熟了,影响不是很大。南边闹大旱,老人说,这几天天气不正常,担心下雨,稻子收不上来,影响寨子的收成。”
马二小心翼翼地觑着三当家的脸,每一句话都是再三斟酌过后说的。
“三当家,您看?”马二打开了麻袋,抓了一小把稻子,被太阳暴晒的稻谷,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马二小心翼翼递到三当家跟前,轻轻地划拉了几下,好让三当家看得仔细,他们送来的稻谷,每一粒谷子都是非常饱满的。
“还行吧!”
三当家瞄了眼,自己开了个麻袋,抓了一把稻谷查看,每看粒稻谷的确饱满,这些人没有糊弄他们,满意地丢下那把稻子。
“小三,带人去每上板车上抽看。”三当家转过身来,目光在小弟们中点了个人出来,马上有几十个人,拿着火把去了板车那边查验。
守着板车的每个队伍,都有个领头的人,负责招待那些人。
三当家的人查验完所有的板车,回来复话:“三当家,成色都不错,没有糊弄我们。”
“你们村的人做事,我们还是放心的。昨儿那边的大马村,拿陈粮跟新粮混在一块交上来,糊弄我们,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不是问豹子吗?豹子带人去大马村讨公道去了。”
马二心颤了颤,大马村的人……谄媚的笑了笑,头低得更往下。
三当家瞧见他吓白的脸,哈哈笑了起来,“放心,只要你们对咱们寨子不生出二心来,咱们大当家也不是无情的人,自然包你们平安。
不像有的人,时间一长,忘了本,忘了是谁给他们带来安稳的日子,自以为聪明。也就大当家仁慈,要是其他寨的人,可就没当家那么好说话。”
“大当家的恩情,永远记得,不敢忘本。我们村的人对大当家三当家,那是忠心不二,天地可鉴。没有大当家三当家的仁慈,没有现在的我们。”
“哎,我就喜欢感恩的人,”三当家斜了眼马二,突然说:“我记得…以前你们送粮来都是白天啊,这次为什么改成晚上?”
终于问出来了!
马二提了半夜上的心,总算落到安稳处,瞟了眼笑呵呵的三当家,更是小心翼翼地应付着。
“以前齐山没有县令,没人管束,白天送粮不打紧。我们村外出的人听到了风声,朝廷要派县令来齐山。什么时候来,我们不清楚,朝廷又没有派人来县衙传话。是不是有这回事,现在谁也不知道。
村里人都知道大当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天送粮太打眼,才改到晚上送,顶多大伙晚上不睡觉,尽量不要给寨子惹麻烦。
万一白天送粮的时候,那县令刚好来了齐山,看到了要盘问原因……”
这话说得有道理,可三当家听着不是那么回事。
“县令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咱们鬼谷寨又不是没杀过县令,还会怕了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