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段关于洪水的回忆是在夜里,我已经不小了,快要上学了,我们上学很迟,一般都是七岁才上。
只记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天上还星星漫天,是个晴朗的夜晚,那时候都好像没有电视机和天气预报,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老一辈的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谚语判断天气情况,类似“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久雨鸟雀叫,隔日好天到”,“久晴大雾阴,久阴大雾晴”,“烟囱不冒烟,一定是阴天”,“日落西山一点红,半夜起来搭雨蓬”,“里雨多,囤里米多”。
小的时候跟着奶奶一起说,总感觉这些话很深奥,只是会讲,却从来也不知道到底讲的是什么天气。
现在记在脑子里最清楚的还是“蚂蚁搬家,蛇过道,明日必有大雨到。”但是小时候都没怎么见过蛇,自然也不知道蛇过道是什么样子了。
后来我醒来的时候,是被爸爸背着的,雨下的很大,爸爸披着塑料布,那个时候好像没有雨衣,或者已经有了,但是我们家买不起,我在爸爸背上趴着,爸爸一个手护着我,一只手柱着棍子,水已经漫到了爸爸腰以上的位置。
妈妈跟在后面,护着弟弟,往高的地方走去,雨完全不顾人间悲伤,越下越大,砸在身体上会疼的那种雨滴。
奶奶和爷爷再堵门,用很多很多泥袋子,把门口给堵住,别让家被冲走了。
后来雨越来越大,洪水也越来越大,往地势低一点的地方去,差不多就能把能到脖子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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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好多声音,大家都乱糟糟的在水里跑着,喊着,哭着,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钻进耳朵,是二奶奶的声音,说我四爸没有出来,还在睡觉。
爸爸把我交给妈妈,就顺着二奶奶家的方向走去,小时候家家门口都有一圈很高很高的围墙,小时候不懂为什么要用墙吧阳光都堵住,现在明白了,围墙堵住的不止是阳光,还有肆虐的洪水。
爸爸顺着围墙慢慢一深一浅的去二奶奶家救四爸,大家都说那边有个很深的水窖,让爸爸一定一定要注意。
我趴在妈妈背上,突然觉得好害怕,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把妈妈怀里的弟弟也吵醒了,弟弟也跟着哭。
我们两的哭声带着其他小朋友也哭,整个黑夜里,被悲伤笼罩着,雨声,风声,哭声,喊叫声,混在一起,留下了这难忘的回忆。
天亮的时候,雨也停了,水面平静的把一切都盖在了水下,大家各自踏上回家路,地势高的房子都没有什么问题,拆掉门口的泥袋子,用锅碗瓢盆把里面的水舀出来,把被洪水打倒的油坛子扶起来,再买点新盐装进盐罐里,再继续这每天的一日三餐,看着门外的洪水一点一点的被太阳晒蒸发掉,慢慢露出寸草不生的硬土地。
当然了,洪水来的时候,也总是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三奶奶家就在洪水里,免费得到过一直两百斤的大肥猪,不知道谁家的大肥猪被洪水冲到了三奶奶家的猪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