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灵堂里,封玉书身穿麻衣,头戴孝帽,跪在封老爷子的灵前,面容严肃,一言不发。
顾闻洲靠近灵堂,拉了一个软垫,直接跪在封玉书旁边靠后的位置上。
“你来干什么?”
封玉书连头都没有回,直接沉声问道,
“不是已经祭拜过了吗?还是说顾家少爷今天很闲,闲得无聊,来我这葬礼上找热闹?”
封玉书开口便是满满的戾气,顾闻洲只觉诧异。
要知道,封玉书可是封家老大,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何时这般明显的训斥一个人?
这里面,一定有它的原因。
“大舅舅,我……惹你生气了?”
顾闻洲试探性的说道。
他知道封老爷子去世了,阮眠的情绪不对,生怕自己多待一会儿,惹她不痛快,早早就离开葬礼现场了。
都做到这份儿上,要是还能惹怒封玉书,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封玉书冷笑一声,
何止是生气这么简单?
一想到阮眠为了这个男人吃的苦,受的罪,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了!
“顾闻洲,我劝你以后离我们眠眠远一点,离我们封家的人也远一点,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了。”
“因为我们封家的人不都是我这样好脾气的,他们见到你之后,很可能忍不住揍你!”
比如,他家护犊子第一名的老三,封浩。
“大舅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顾闻洲知道,因为自己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封家的五个舅丈人都不怎么喜欢自己。可是阮眠肚子里怀着的,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
“以后阮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我这个当爸爸的,怎么也要尽些心,以后怎么可能不见面呢?”
所以,他现在一心盼着阮眠腹中的孩子出生,然后封顾两家的关系,就可以借着这个孩子,重新缓和了。
“你还惦记着那孩子呢?”
封玉书一声冷哼,旋即叹息着说道,
“我们眠眠是想给你们顾家生下这个孩子的,只可惜……你们顾家没福气,注定没孩子!”
封玉书很少阴阳怪气的说话。
可此时的顾闻洲已经顾不上对方的语气,完全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你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会没孩子?”
阮眠都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
封玉书冷眼看他,
“你以为怀孕好几个月,孩子就稳了?我告诉你吧,你们顾家不积德,孩子照样没有!”
如果不是顾闻洲执意要同那个阮薇纠缠不清,眠眠怎么可能会经历这么多痛苦的事情?
所以,都是顾家人不积德,才把眠眠害成了这样!
“如果你现在赶紧去人民医院,说不定还能看到你那孩子的尸体。晚一点儿再去的话,可就说不定了!就算是成型的胚胎,也会被当成医疗废物处理掉的!”
他是故意的!
看到顾闻洲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封玉书这心里就畅快!
顾闻洲越是痛苦,他就越开心!
报复的快感将封玉书整个人的淹没,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会嫉恶如仇,会时不时的出神,会有自己的烦恼。
而这种变化开始的时间点就在……
封玉书忽的抬眸,却发现原本站在这里的顾闻洲已经消失不见。
这小子,动作还挺快。
此时的顾闻洲已经在去往A城人民医院的路上。
开车的一路,他的手都是颤抖的,满脑子都是封玉书刚才的话。
你以为怀孕好几个月,孩子就稳了?
也就是说,阮眠的孩子没有了,他们的宝宝没有了。
可是宝宝那么健康,他摸过它的胎动是那么有力,怎么可能会没有了呢?
一路狂奔,顾闻洲终于来到了阮眠的病房。
推开房门,他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面色苍白的阮眠。
阮眠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可是现在,她的发丝散乱,下巴尖削,双颊微微凹陷,双眼无神,唇边没有一丝血色。
此时的她手中拿着一叠文件,正认认真真的看着。
似乎是看到激动的地方,她拿着文件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眼看着顾闻洲就要朝着阮眠冲过去,许若雅直挺挺的挡在阮眠身前,
“顾闻洲,你还有脸来见眠眠?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许若雅生怕阮眠会受到伤害,所以发出的声音很大。
也顺利让阮眠脱离了自己的世界。
抬眸的瞬间,顾闻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就在眼前,阮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报告单。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情绪,阮眠尽可能平静的顾闻洲说话。
“顾闻洲,有什么事儿吗?”
在说话的同时,阮眠伸出没有拿报告单的手臂,推了推护在自己身前的许若雅。
许若雅会意,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顾闻洲这才能面对面同阮眠说话。
顾闻洲一路狂奔,到了病房的时候,已经急的满头大汗。
可是在面对阮眠那平静无波的目光之后,心中巨大的失重感骤然袭来,让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听说,孩子没有了……”
“是,孩子、没了。”
阮眠打断他的话,却在说到宝宝的时候,无法自控的停顿些许。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宝宝已经彻底离开自己的事实。
可那又怎么样?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她不相信,宝宝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没了、就没了吧,”
顾闻洲少见的口吃起来,看到眼前无限沧桑的阮眠,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心疼。
眼下,没有什么比阮眠的健康重要。
况且,
“你好好养身体,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话说的,就连顾闻洲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他知道阮眠有多么想要孩子。
从两人结婚那天开始,阮眠就使尽了各种方法,甚至连勾引的手段都用上了,就是想和顾闻洲生个孩子。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生了病的封老爷子。
如今封老爷子已经去世,他和阮眠,还会有机会要孩子么?
阮眠笑了。
和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相比,她的笑容格外灿烂,就像冬日里的百合花,白中带着一丝彩色鲜花无法拥有的灵动与美艳。
“顾闻洲,这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你要不要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