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做些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到底,柳河也不过是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主的可怜人。
他来这儿也不是因为他真的就是下定了决心要和离,更大的原因是现在回刘家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更愿意来这儿。
其实柳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这来是干嘛的,难道真是让这两个孩子给自己的终身大事拿主意的?
柳河的脑子还没有缓过神来,当真是一片空白。
看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柳庭恪先开了口,“三叔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吗?”
“啊?”
“就是三叔你去买酒的那次。”
柳河点了点头,柳庭恪说道:“当时我是在远处看了你一会儿才出去的,我还记得我爹活着的时候常说起三叔,他说三叔是家里最乖顺不过的孩子了,我的性子安安静静的,跟三叔小时候最像。”
柳河说道:“从小大哥就偏疼我,我……我没出息,一直都让大哥操心,可是大哥走了之后我却没有好好照顾你……”
“三叔自己的处境我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三叔,我爹之前还念叨过,很想和三叔你喝一回酒,只可惜一直也没机会,他说等我考上举人的时候,刘家一定会放人让你来陪他喝酒。”
“我……我不会喝酒。”
柳河确实不喝酒,在刘家,刘广禄都被刘老爷子逗着喝过几次,可是柳河是从没喝过的,他这辈子唯一喝酒的日子,就是成亲那天,现在回忆起来……
突然觉得成亲的画面好模糊,他好像都想不起来了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柳庭恪叹了口气:“三叔,青青今天说的话虽然过激,但是是我想说而不能说的,青青今天做的事情,就是我想做却不能做的,我爹常说虽然我病弱,可好歹是他留了后,可是三叔你呢?”
柳河低下了头,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是想要一个跟着他姓柳的孩子,他的内心是想要后继有人的。
柳河内心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被柳庭恪翻出来晾到了台面上之后,他的心开始不能平静,他甚至都没有幻想过自己成为一家之主是什么样子。
他总是想着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这就是命,可是现在,改变一切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反而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柳庭恪看出了他的动摇,他知道,过世的柳大海就是柳河的软肋。
柳奶奶偏偏疼老二柳江,柳老爷子万事不管,而且柳江嘴甜,所以柳老爷子对于柳奶奶的偏心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河从小就老实木讷,柳大海则是从小就是被当做一个小大人,为家里当牛做马,他与其说是柳河的哥哥,其实在柳河的人生中,柳大海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个父亲。
柳大海的意见对柳河来说比其他任何人都重要。
柳庭恪接着说道:“三叔,我是小辈,按理来说我不该管你的事情,但是……我爹每次喝酒都会提起,如果当初他能再坚持一点儿,也许你就不会到刘家去做上门女婿,他很自责,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他很少来镇子这边卖货,就是怕碰见三叔,他真的见不得三叔你过得不如意,现在我却每日都见到刘家对您……”
“当时大哥已经被赶了出去,娘还拿着棍子打了他一顿,我知道只有大哥是真心疼我的。”
柳庭恪停顿了一下,“三叔,我爹生前最期盼的就是不让您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您过得好不好,我爹在天上都能看见。”
柳庭恪一番话,愣是把柳河说得掉了眼泪,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眼泪仿佛决了堤,怎么也止不住。
柳庭恪拍了拍柳河的肩膀,带着窦苗儿出了门,把屋子空出来给柳河,让他自己平复心绪。
两人才走出门口,就听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柳河的哭声。
声音不大,像是被压抑到了极致,听着就让人难受。
窦苗儿也给窦方和小小布置了功课,让他们在自己的屋子里学习,不用去东屋伺候柳河,随后两人才出了门。
“我当街大闹了一场,三叔除了茫然啥感觉没有,可你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他彻底搞定了,都说杀人诛心,还是你这个比较会攻心的老妖精比较厉害。”
柳庭恪笑了笑:“也不尽然,万事都讲究一个时机,若不是你先前大闹了一场,我也是派不上用场。”
“怎么听着我这忙忙活活的费了半天劲儿,就是在给你做铺垫?我种树,你摘桃!”
柳庭恪笑了:“摘了桃我也会喂给你吃,咱们俩这叫做默契!”
可是窦苗儿想到柳河,就又忍不住发起愁来。
“你说三叔这和离,能顺利吗?刘家若是什么善人,就也不会这么多年这样对三叔了。”
柳庭恪说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只要三叔乐意,刘家怎么倒是不重要。”
“柳庭恪,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狂,你当人家是什么小猫小狗打两棍子就能赶走啊?那是大活人好不好?”
柳庭恪说道:“我都说我是老妖精了,若是连区区刘家我也要放在眼里,那还算什么老妖精!”
两人在外边逛了一会儿,买了两串糖葫芦,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口边上,看到不少人围起来像是在看什么热闹,窦苗儿也挤进去看,柳庭恪无奈只能跟着挤进去。
挤到里面才发现是窦方和小小那对爹娘。
看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是男人想回家,可是女人说什么都不回去,嘴里一直神神叨叨的,两人争执间不小心打翻了孩子的骨灰坛子,一阵风吹过来,吹跑了大半,女人彻底崩溃了。
男人看围起来的人越来越多,脸上挂不住,言语之间也开始暴躁起来,最后蹲在地上划拉了两把骨灰塞进包袱,粗暴的扛起女人直接走了。
窦苗儿叹气:“这又是一个麻烦,搞不好这两个还是要回来!”
现在他们两人的儿子死了,男人除了窦方和小小已经没有了孩子,那个女人看起来又有点儿疯癫,说不准哪天过不下去就又回来碰瓷了。
“怕?”
“我只是怕麻烦!”
她们回家的时候柳河已经走了,他留下话说自己回聚贤庄,窦苗儿这才放下了心。
刘家那边也不太平,几乎是要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