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开始了,左侍郎是世族的人,右侍郎是首辅的人,争论这种事情他们一向比打了鸡血还兴奋。
“严大人此言差矣,合适不合适,怎么能以资历和年龄判定而不以能力论高低呢?”
御史中丞也不甘示弱,“王大人可不要断章取义,论能力右侍郎也不比左侍郎差,资历左侍郎更是不如右侍郎,这暂代礼部尚书一职,怎么说也是右侍郎更加合适。”
“我看可不见得,严大人身为御史中丞,身负监察百官的职责,但是您可监察过右侍郎?右侍郎的妻子前两年病逝的原因谁人不知是因为他偏宠小妾,气得发妻缠绵病榻,最终香消玉殒,这等宠妾灭妻之人,御史大人竟然也认为合适?”
右侍郎顿时低下了头,王宗弼冷笑一声:“严大人可真是尽职尽责呢!”
御史中丞也没有替右侍郎狡辩,而是开始抓左侍郎的痛脚:“那也比左侍郎纵子行凶好,左侍郎之子当街纵马,踩死了一个孩童,最后左侍郎拿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就买下了人命,还利用职权恐吓威胁其家人不许乱说,吓得人全家搬出京城。”
“严大人所言可有证据?”
“王大人所言又可有证据?”
原本因太子的突然发难而陷入冰点的朝堂再一次沸腾了起来,大臣们仿佛是在开水里翻滚的饺子,那兴奋的模样,让太子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好啊!”
太子连叫了两声好,众人噤声,一个个又把嘴紧紧的闭上。
“孤问正事的时候,一个个都跟哑巴一样,争起官来倒是伶牙俐齿口若悬河,这就是孤的臣子们,做事的时候能躲多远躲多远,吵架的时候能多往前就多往前,好!你们都是好样的!”
周作儒带头下跪说道:“殿下息怒。”
顿时满朝文武全都跪下了:“殿下息怒。”
“息怒息怒,有你们这样的臣子,叫孤如何息怒!孤算是看透了,指着你们,还不如孤自己拿把铁锨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以后死了也没人埋!”
整个朝堂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看没人说话,太子说道:“父皇出灵在即,孤的登基大典也是迫在眉睫,如此紧迫的事情你们这副样子,孤也不放心交给你们去办,暂代礼部尚书一职,就让安王来吧,退朝!”
太子根本就不给众人反对的机会,安王就这样接下了暂代礼部尚书一职的事情。
此刻周作儒和李鸿邦才回过味儿来,太子是真的生气吗?
生气是肯定有的,但是……
更重要的是趁着这个机会安插自己的人手才是真。
他们两个斗的像是乌眼鸡一样,太子作壁上观,渔翁得利。
两人在出宫门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两只老狐狸就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不能再斗下去了。
这么短短的几天,太子就已经在六部安插了人手,而且还试图掌控京城,若是再斗下去,不知道还要损失多少。
朝堂上风向急转直下,昨天还是势同水火,今日就互不干涉了。
太子怎么能看不出来?
“太师,首辅,两位今日可有什么想说的?孤好像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听到两位爱卿有事要奏了。”
李鸿邦先站了出来:“回殿下,臣最近一直都在同太师大人一起查案,虽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是臣也找到了一些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请殿下过目。”
太子将奏折拿在手里,李鸿邦接着说道:“殿下,老臣忠心耿耿,却没想到周作儒这厮竟然如此陷害于我,还请殿下为老臣做主。”
听到李鸿邦的话,周作儒也坐不住了,他也站出来递上奏折,“陛下,老臣冤枉,老臣只是查到什么就上报什么,丝毫没有陷害谁的意思,倒是首辅大人,指证老臣的证据简直可笑至极,依老臣看,首辅大人这是才是栽赃陷害的那一个。”
太子两相对比,发现两边呈上来的都是自证清白的证据,还都是针对对方的指证,还都是只解释一部分。
太子都能想到,估计再过几天,这两个人就能都把自己撇清了。
“孤也愿意相信两位爱卿的清白,所以你们查了这么多日子,得出的结论就是父皇是意外身亡,孤说的可对?”
周作儒说道:“臣没有这个意思,具体如何,请容臣再仔细详查。”
太子冷哼一声:“呵,详查?查多久,查到孤都忘了这件事,最后来个不了了之?”
“臣不敢。”
最后太子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关于建安帝的死,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了。
太子知道,他们之间既然已经开始休战,那就说明他们不会再让他占到便宜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愿再拿建安帝的死做文章,即使建安帝的本意就是如此。
三日后,这件事就即将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太子大概能想象的到,无非就是甩锅他根本就不能马上去找他们报仇的人,例如……北戎。
事情证明,太子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三日后两人呈上奏折,充分的自证清白,而且甩锅给了北戎。
与此同时,周弘宣辞官回乡了。
他因为被奸人设计,意外成为了害死建安帝的凶手,虽然他心里也是万般不愿,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万般愧疚,无颜再立于朝堂之上,决定返回清河看守祖坟,去忏悔,去赎罪。
太子对这个调查结果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知道自己争取不到更多,做得再多,不过是徒增笑料,让自己难堪罢了。
他已经能做到了他能做的所有,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就像小的时候,他坐在建安的膝盖上,看着建安帝御笔朱批,但是大多数的朱批都只有一个“准”字。
建安帝告诉他,既然做不到,就什么也别做,留着力气,等到有一日厚积薄发。
可是太子内心依然觉得很抱歉,建安帝用生命为代价,他却只换来两个官职。
只有两个……
而周作儒也不高兴,这么一场无妄之灾,他精心培养的儿子折了,礼部也丢了,京城也让太子撕开了一道口子。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太子对他的恨,那是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的恨。
平心而论,若是发生在他的身上,想必他也是和太子一样的想法,但是恰恰他自己就是那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人。
他们和太子,不能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