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的死,就像是地动之后一道无法合上的巨大裂痕,横亘在他与太子之间,未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他的身上有整个周家,他不能输啊……
两人的交易愉快达成,次日的早朝上,首辅的人只是象征性的争论几句,就让世族的人占据了绝对上风。
太子显然知道其中必有猫腻,但是这里不是他的一言堂,朝臣们已经统一了,他即使不满意也没有什么办法。
若是此时太子要说什么反对意见,绝对会满朝文武都跪下求他三思。
包元广的事情就此落下帷幕,他的郡守做的稳稳当当,而慕子钰若是坚持要告状,只能滚钉板。
而且重新修订了大宁律有关越级上告朝廷命官的相关章程,加上了状告相应级别的衙门视同状告相应级别朝廷命官这一句解释。
对待这个结果最不满意的就是杨瑞了。
冲锋陷阵的是他,但是他还在前线势头正猛的时候,后方竟然撤了,他心里十分憋屈,他觉得自己被背叛。
可是以他的地位,又谈何被背叛?
李鸿邦也跟他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但是那也不能改变,他所做的一切,在上位者的眼中都是待价而沽可以随意拿来交换甚至抛弃的事情罢了。
杨瑞刚刚四十,出身寒门的他这个年纪做到刑部侍郎,少不了李鸿邦的提拔,他将李鸿邦不仅看做老师,更是恩人。
但是在很多时候,他又很迷茫。
当初参加科举,是怀着一颗报国之心,怀着一颗为民之心,但是这些年来,自己除了在朝堂上争权夺利,还做了什么呢?
李鸿邦拍了拍他的肩膀,杨瑞低着头附和,当李鸿邦走远之后,他又脚步虚浮继续向前走去。
杨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价值,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可是短暂的迷茫之后,又恢复到常态。
他习惯了。
看看整个朝堂上的同僚,谁又不是这样呢?
争斗,迷茫,然后继续争斗,继续迷茫。
不知道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争斗背后到底能产生多大的价值,可就是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来。
像是一只木偶,被操纵就是存在的价值。
像是一枚棋子,没有机会看见世界的全貌。
短暂的迷茫,永久的迷失。
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城,这掌控天下命运轮盘的金銮殿,仿佛是一只食人的巨兽,慢慢的吞噬掉人的灵魂,把他们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
天下何其大,棋子何其多,但是下棋之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杨瑞回到刑部,开始办理自己份内的公务,明日就是小年,衙门封印,他要尽量多办一些,这样年后也才好少积压一些。
可是这些公务,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大多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真真正正能决定天下走向的事情,哪里轮的上他?
“公”在哪里,“公”在细枝末节,鸡毛蒜皮,反而更加容易获得公平公正,历史性的大事件,从来就是各方博弈的结果,谁是胜利者,谁就是“公”。
过了几百上千年可能会出现“公允”的评价,但是过了几百上千年的时间,那时候“公允”的含义又是否还能够作为评判当下的标准呢?
说到底,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对错,却不包括过去。
就像杨瑞,他现在是李鸿邦眼中的中流砥柱,是周作儒眼中上蹿下跳恼人的跳梁小丑,是太子眼中结党营私的乱臣贼子中的一员,倒是事实上他只是杨瑞。
无论后世对他的评价如何,他的一生对于他自己来说,都只有一种结果,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只有一种结果。
绝大多数人都是时代洪流中的一枚沙石,只能随波逐流,而不能改变其流向。
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例外,他们走在前面,成为引导者,开拓者。
转眼就来到小年,这也是他们即将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人多,热闹。
慕子钰在小年的前一天主动撤销了诉状,现在结果还没有传过来,慕子钰怎么就要撤销诉状?
包元广甚至怀疑慕子钰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渠道。
可是无论怎么算,这个时候卢政翰和杨瑞也只是刚刚到京城最多一两天,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传过来?
最后包元广只能归结于他怕了。
而慕子钰的撤诉让许多看好他敬佩他的人十分不爽,就像是看一部好看的戏,却是个烂尾一样的让人闹心。
慕子钰出去采购两趟年货而已,就遇上了不下五个人询问慕子钰。
慕子钰只能摇头苦笑:“在两位钦差大人还没走的时候就听到些消息,怕是胜算不大,只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以后还是要做生意,不能把人得罪的狠了。”
慕子钰这样子一说,众人就明白了,若是没有把握,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否则就算出了三封郡,到了别的地方也会因为这件事而倍受影响,少不得要多出血一些。
商人都懂,但是除了一声叹息,还能怎么样呢,世道如此。
可是心里的不平衡总归是又加深了一层。
慕子钰出去晃了两日,他倒是结交了不少的人,虽然他本身的交际能力是一回事,但是三封城的富商对慕子钰接受的的十分迅速,而且十分欢迎,最主要还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窦苗儿一边照着李婶儿昨日教的剪窗花,一边问柳庭恪:“你们很会收买人心啊,慕大哥买了这么多年货,可是省了不少银子呢!”
“谈不上收买,只不过是他们在和雅兄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罢了,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跟他们自己扯上关系,才能让他们用上几分真心。”
窦苗儿说道:“柳庭恪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什么能掌握人心的妖精。”
柳庭恪挑眉:“是吗?若我真能掌握人心,也只想掌握一个人的心。”
窦苗儿皱眉:“掌、握?”
她看了看自己心脏的位置,又看了看柳庭恪,“我不知道是我想歪了,还是你……”
柳庭恪嘴角抽了抽:“你想歪了!”
天地良心,他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被她这么提醒……
时间真快,小年已经到了,大年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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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今天又有人建议我建立一个书友群,emmmm最近可能真的会建立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