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柳庭恪都一无所知。
天空中的雨好像比前两日小了一些,但没有丝毫停的意思,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街道上已经开始积水,这样大的雨水,已经有百姓的屋子里进了水,也有百姓的屋子已经漏了,在街道上偶尔能看见有人正在拿着瓦片补屋顶。
五城兵马司接到了指令,要疏通京城的水道,这雨若是一直下,总不能把京城都淹了吧。
但是原本预留出来的水道有好些地方都被百姓堆上了生活垃圾,今早柳庭恪去往翰林院的路上,就看到街上有很多官兵穿着蓑衣在清理。
等水道通了之后,街道上的水会迅速汇入护城河排出去,最起码要让街上能走人和车才行。
也是在这一天的早朝上,有人提出来这雨下了三天三夜还不停,是上天示警,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邵桐的身上。
无非是陛下迟迟不封后,先封妃,惹怒上天。
纵然有李鸿邦与邵世忠帮着唱反调,但也是让顺德帝窝了一肚子的气。
回到御书房,宁煦来报京城水灾的情况,北城那边已经有房屋倒塌,虽然没出人命,但是也有人受伤。
北城大多都是穷人,房子一倒,没吃没喝没住的地方,万一生了病,准是要出人命的。
“你打算如何解决?”
“儿臣打算先找个地方安置,派人送去一日三餐,先保证不出人命,后续的房屋重建问题……等到大雨结束之后再另行打算。”
顺德帝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宁煦斟酌着说道:“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长辈的事情,但是……母后好像病得很重,儿臣深知皇祖父的死是您心中永远的痛,但是这件事情跟母后没有关系,她……不论是为了皇室的体面,还是母后的体面,父皇您都该给母后一个名分。”
宁煦低着头,他其实很忐忑。
从前当顺德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觉得父王的脾气很好,很好说话,不管是对母妃还是对别人,都很温和,他比较怕皇祖父。
但是自从皇祖父过世之后,他觉得父王越来越像皇祖父,他不敢直视他,也不敢与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顺德帝听了宁煦的话,放下了手里的笔,把没有看完的折子放在了一边,问道:“煦儿,你来给朕说一说,什么是皇室的体面。”
宁煦支支吾吾的刚想开口,就听见顺德帝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朕。”
宁煦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人不仅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是皇帝,他觉得自己记忆里的父王好像离他很远,他就仿佛失了声,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
“你可是觉得朕不封后先封妃坏了规矩?”
“儿臣不敢!”
宁煦又低下头去,顺德帝没有说话,宁煦就一直低着头。
过了很久,顺德帝说道:“我记得之前你是个很跳脱的性子,近来越发的沉默了,跟朕的话也越发少了。”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不敢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父皇。”
顺德帝说道:“你也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是该稳重起来了。”
“是,”
顺德帝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但是在宁煦走之后不久,顺德帝又让人给宁煦送去了一封口信儿,让他去户部问一下预算,西城的房屋若是要重建,朝廷能不能拿出银子。
说是问户部,其实还是让他去问周作儒。
做什么事儿都要钱,没钱是寸步难行。
户部今天没钱明天没钱,天天都哭穷,现在他把这件事儿放到宁煦的身上,看看周家会不会给他银子解决。
宁煦虽然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但是毕竟长在皇室,学得也都是治国之策和帝王心术,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夹心的馅饼,两面受气。
曾经他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人,生下来就是尊贵无比的皇长孙,父王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而且自己是独子没有那些争权夺位的事情,皇位迟早是自己的。
而且外家又是势力强大,以后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有舅父和表兄们,朝中绝对稳如泰山。
但是随着皇祖父的意外身亡,一切都变了,曾经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个身份,已经快要将他撕扯开来。
“父皇可是说了什么?”
周雪芙前来和他说话,但是宁煦显然没有什么兴致:“没有什么大事,让我盯一下京城的受灾人数,不要闹出人命来。”
周雪芙自然也看出来他不想与自己说这件事,于是也不再多问,转移了话题说道:“今日我去给母妃请安的时候发现她的病好像更严重了一些,母妃这是心病,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她好起来。”
宁煦烦躁的说道:“那你就多陪母妃说说话,她不是最喜欢你了吗?而且她也是马上就要做祖母的人了,让她多跟你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没准她心情就好多了。”
“臣妾知晓了。”
宁煦看了一眼天,随即起身说道:“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好生养胎。”
他起身就走了,周雪芙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他走远,内心泛起了一丝涟漪,她知道宁煦不喜欢自己,他从小就与自己不亲近,他喜欢的是那种鲜活灵动会撒娇讨巧的女孩子。
不过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宁煦也没有选择,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就算了。
但是当这个表弟真的马上就要变成自己孩子的父亲,她却还是感到失落。
周雪芙无意识的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直到宫人来给她披上一件薄毯子才缓过神来。
“天气不好,今儿我就在屋里走动走动吧,让厨房做些素菜送到母妃那儿,稍后我陪母妃去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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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城兵马司的效率很快,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清理干净了城里的水道,街道上的水肉眼可见的往外排,柳庭恪从翰林院回去的时候,街道上基本上已经没有积水了,街上打着伞或者穿着蓑衣的人也多了一些。
窦方赶着马车走在街上,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车顶,吓了赵锦程一跳。
“怎么回事儿?”
“回赵公子,是从楼上掉了一个茶碗下来。”
赵锦程说道:“还好咱们是在马车里。”
柳庭恪说道:“明天明光兄还是自己走吧,我最近的运气可能不太好,莫要连累了明光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