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书房外,柳庭恪遇到了周作儒,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太师大人可有将王氏余孽尽数捉拿?”
“这是自然,听说邵公子废了一条腿,真是可惜了,不知道现在帝师大人怎么样,本官这几天都没有见过。”
柳庭恪说道:“下官倒是刚刚从邵府过来,帝师大人还好,想必您明日就能见到。”
周作儒笑着点头:“这就好这就好,眼下本官一个人还真是分身乏术,缺不了帝师大人。”
“帝师大人想必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周作儒没有接话,而是说道:“柳大人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的倒是妙哉,没有想到你一个文官竟然也能跑那么远。”
“下官在太师大人您的面前哪里敢称得上是大人,不过是些小儿科的把戏罢了。”
周作儒笑了笑:“这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听说有位叫做牛二的壮士与你一同回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见见,这等义士,当为朝廷效力才是,你说呢?”
“只可惜她志不在此,看来太师大人要失望了。”
周作儒笑着摇了摇头,“少有男儿志不在此,不过柳大人独自出京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尊夫人在家倒是呆的住,连生意都不打理了呢。”
柳庭恪拱了拱手,“陛下还在等着太师大人,下官就不耽误了,告辞。”
周作儒摆摆手,柳庭恪这才离去,一转身,他的脸色就控制不住的阴沉起来,他果然猜到了。
小儿科的把戏,确实骗不过聪明人,能让他亲自去接的,也只有窦苗儿了。
但是柳庭恪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天牢,很久不见王家人了。
他进入到天牢里,看到被关了许久的王家人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的嚣张与不可一世已经消失,他们的眼神要么是呆滞的绝望,要么是极致的疯狂。
唯一没有什么改变的就是王同杰了,他从头到尾就是个疯子,现在也是。
看到柳庭恪前来,他的情绪立刻疯狂起来,只怪自己小瞧了他,他只后悔自己没有尽早杀了他。
柳庭恪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看了他的下半身一眼,就路过了他的牢房。
由于他的子孙根已经被废,虽然现在伤已经养好了,但是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尤其是他大声喊叫的时候更加明显。
见柳庭恪没有理会,马上有狱卒过去制止,王同杰被揍了一顿绑起来,嘴也被堵上了。
对此王家人已经见怪不怪,没有什么反应了。
柳庭恪走到了王宗弼的面前,淡淡开口:“许久不见次辅了。”
王宗弼老了不少,对于柳庭恪的到来无动于衷。
“即使大人身在牢笼,但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想必也是瞒不过您的耳朵吧?”
王宗弼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柳庭恪就站在他的面前,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抬头,看着柳庭恪说道:“老夫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一件事,陛下为何会突然让何威去查我王家?”
“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陛下不是说过他出京偶遇行商发现的。”
王宗弼看着柳庭恪:“这个理由骗骗旁人也就罢了,拿来搪塞老夫不太合适吧,就算是王家嫡系也没有几个人知晓。”
柳庭恪笑了笑:“陛下是如何知道不重要,大人现在更加关心的不应该是王家下场如何吗?”
“老夫在这里想了很多,明面上好像一切的变故都是从先帝殡天开始,先帝驾崩,邵世忠回京,但是如今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开始应该在更早以前吧?先帝不愧是先帝啊……”
柳庭恪想了想:“其实不是从先帝驾崩开始,王家的今天是从三封县聚贤庄轰然倒塌的那一刻开始。”
王宗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柳庭恪继续说道:“次辅大人,王家本来可以活下来。”
“你……你是如何……”
“下官是如何知道?”柳庭恪笑了笑:“大概是……猜的!”
王宗弼颓然下来,说道:“柳大人是来送老夫最后一程的吧?”
“次辅大人英明,不过下官是真的没有想到,王家竟然藏的这么深,竟然在自己的家的祖坟里建立了那么大的工程,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王宗弼说道:“你以为陛下赢了吗?没有食盐的供应,北戎就不会这么老实了,等到他们打过来,你觉得凭借大宁的这些已经生锈的军队,陛下会有好日子过吗?”
“这就不劳烦次辅大人操心了,迟早都要打,这些事情就不用次辅大人操心了。”
柳庭恪摆摆手,有狱卒从远处过来,打开牢门,直接从王宗弼的腰上把腰带抽出来,挂在了房梁上,系结实就下去了。
王宗弼叹了一口气:“还是柳大人考虑周到。”
柳庭恪说道:“王家根深叶茂,如今嫡系尽数落网,大人可遗憾?”
王宗弼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光是走私食盐就该让王家赚的富可敌国了吧,不知大人可愿意留一条嫡系血脉。”
王宗弼摇摇头:“柳大人莫不是忘了,王家若是有钱,也不会与慕家结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王宗弼摇摇头:“无用,树倒猢狲散,没有王家,王氏子弟尚且不如普通人,就算百年之后再有崛起之辈,明日王家也不是今日王家,罢了,罢了。”
柳庭恪有些遗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宗弼慢吞吞的起身,最后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如何得知。”
“做了一场浮生大梦梦见的,大概我就是王氏的报应吧。”
“报应……报应啊……”
王宗弼很平静,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该想的好像都想明白了,这一辈子为了家族,他什么都愿意做,殚精竭虑,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和他从前拜的那些先人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以后没有人拜他了。
不过他做的坏事那么多,大概死后就算有人祭拜也不会有什么好去处,尘归尘土归土,到头来大家都一样。
他走得很平静。
柳庭恪也很平静,他走出天牢,今天阳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