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从水中跃起,细密的水珠在空中分散,在眸中那抹幽兰的渲染下凝结成蓝色的冰珠四处飞溅,砸向鱼群。
所掠之处,爆裂声声,血雾弥漫。
吸附在婉芳身上的大鱼瞬间坠落。
鬼鱼眼底惊云狂卷,怒火焚烧。虚空中双手一捏,湖面泛起的金色涟漪突然剧烈地涌动起来,一道粗壮的金色水柱爆射而起。
刹那间贯穿天空中的那抹幽蓝,恐怖的余光在四周荡漾开来。薛承顿觉眸中刺痛,蓝色的光芒消失殆尽,冰珠瞬间融化。
金色的水柱在空中荡漾开来,展开了一幅水幕扇面,欲将天空遮掩。扇面上跳动着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大鱼。
云霄之上,雷光涌动。
狰狞雷霆划过天际。
一把水幕大扇包裹着凶恶的大鱼在鬼鱼的驱使下,从天空扇下,直落薛承头顶。
突然,湖面上……
数声横笛起,一叶扁舟来。
穿透了漫天的金芒。
扁舟上站着一位老汉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布满厚茧的双手在胸前掐了一个诡异的印诀。
刹那间,老汉十指间迸射出丝丝缕缕金色蚕丝,直射云霄。
视众生为雀,揽天地为笼。
纵横交错的蚕丝在天空瞬间编织出一张金色的大网,吞噬着跳跃奔腾的大鱼。
“禁墟,【天网恢恢】?”鬼鱼身躯陡然僵硬:“你是夜猫子的渔夫?”
老汉沉默不语,眼底泛起了幽幽寒芒,仿若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叫人无法猜度。
老汉的双手继续在虚空中划动,纵横交织的金色渔网在空中瞬间分崩离析,丝丝缕缕的蚕丝上骤然挂满了金光闪闪的鱼钩。
那团诡异的光泽顺着空气飞流直落,刹那间鬼鱼身上挂满了鱼钩。
老汉拉着蚕丝轻轻一扯,鬼鱼顿时血肉横飞。
趁着脱钩之际,鬼鱼慌忙跃入湖中。
老汉嘴角泛着不屑的冷笑,丝丝缕缕的蚕丝金钩瞬间沉入湖底,用力一提,身上再次扎满鱼钩的鬼鱼已悬挂在空中。
鬼鱼垂着眸子,光泽的身躯鲜血肆意流淌,钩在身上垂直的一根根蚕丝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惨状让人心头倏然地发憷。
深入骨髓的痛楚让鬼鱼一身铮铮傲骨荡然无存。
轻蔑笑蓉在老汉脸上划过:“其实【金钩钩】才是我的真正的禁墟。”
鬼鱼:“……”
薛承:“……”
老汉对着薛承展颜一笑:“你跟我走。”
一叶扁舟上载着一老一少,水中拖着鬼鱼飞驰而去。
岸边枯黄的草地上,筋疲力尽的婉芳还未从方才惊魂动魄的一幕中清醒过来。浑身湿漉漉的衣衫上沾满了殷红。
“帮主,我们上岸了。”
“坤叔,此次我们水云帮……”
“帮主,我们还是有所收获的。”
婉芳:“……”
“那些渔船上也不都是老农。”坤叔淡然一笑:“这坑中没有些诱饵,楚天雄岂能上钩?”
婉芳黯淡的眸子瞬间流转:“有多少人?”
“十余人,只要肯砸银子以后都是我们水云帮的弟子。”
不远处的石柱缆桩旁走来一人,黝黑的面颊,身披一身黑衣,仿佛已融入夜色中。
“水鬼留下,你们走。”黑衣人语气充满着倨傲。
婉芳银色鱼叉豁得一抖:“留下的应该是你。”
黑衣人淡然的神色不怒自威:“小鱼儿,你还想再入阁楼?”
如电如芒,婉芳顿觉自己已被利刃穿透:“你……你是楚天雄的人?”
小鱼儿,江湖岂能知晓?
这楚天雄如幽魂般紧紧盯着自己。婉芳万千扑朔思绪豁然明朗,自己再也不是从前水云帮帮主,而是楚天雄手中一把杀人的刀。
“这些水鬼……”
“家主有令,滚刀营水鬼作恶多端,杀无赦!”
冷硬如铁的身影森然晃动,一把大刀锵然出鞘。
森寒的刀光,释放出刺骨的寒气。
凌厉无匹的一刀,怒斩而下,让苍穹变色,日月无光。
声声无可遏止地惨叫,跟在坤叔身后的水鬼转瞬已成真正的鬼。
快如闪电,毫无轨迹可循的刀法让婉芳骤然心底渗出一股心悸。
黑衣人眼底的寒芒越发森冷:“小鱼儿,不要心生邪念,否则再做笼中鸟,一只没有翅膀的鸟。”
婉芳顿觉万箭穿身,蚀骨灭魂。
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那晚难道就是此人?
婉芳眼底充满了憎恨与厌恶,但却不敢多想,楚门的牢笼已紧紧将自己囚固。
寂静的夜,凉风萧瑟。
灰蒙的月,黯淡无光。
婉芳心中惆怅,身体瑟瑟发抖,一脸颓废之色。
“帮主……他走了。”
婉芳恍然回神:“魔鬼!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那些水鬼可能的确是作恶多端。”
婉芳一阵冷笑:“这也信?坤叔,你是太小瞧楚天雄这只老狐狸了。”
“但凡我们闪烁出一丝光芒都会被楚门无情的湮灭。”
坤叔豁然顿悟:“楚天雄是忌惮我们羽翼丰厚难以掌控。”
婉芳敛去了眼中的锋芒,如今也只有隐忍才能让水云帮苟且偷生。
湖边的树林里,老黑褪去了黑衣。换上了一身深邃精致幽蓝色的锦袍。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忘不了她当年给你选的这身幽蓝色。”
楚天雄从树后缓缓走来。
“楚老头,你是不放心我老黑干的活?”
“我是不放心我自己。”楚天雄递过去一张银票。
“又给?怎么知道我又输多了?”
老黑幽深的眼底不见平日的锋锐,只余一抹欢喜。
伸出手接过银票,却不想手腕上被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还想杀人灭口?”老黑陡生讥笑。
“没想到面如锅底,这只手却如此白净。”楚天雄敛起了笑意:“你这只手倘若真的在赌,早就被我削去。”
老黑暗自一凛。
“为什么要自己扛?还接脏活?”
老黑震骇无语,原来这老狐狸一直在伪装自己,看破却不说破。
“就你还能赌?”楚天雄瞬间扔出六个色子在刀面上:“六个色子加起来最大几个点?”
“三十六点。”
“三十六点?错!”
楚天雄手一转,六个色子贴着刀身飞快地旋转。
“是六点。”
旋转骤然停顿,六个色子在刀面上重重叠叠。
老黑双眸流露出浓浓惊骇:“你是荷官?”
“哈哈……十赌九骗。”楚天雄眸子里怨恨未褪:“说!他们在哪里?”
“都在八阳寨。”
“这么多年,照顾这些孤儿寡母也是辛苦你,难道她们就不是我楚天雄的亲人?就你老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当年与我们浴血奋战死去的兄弟,他们的遗属该由我们来照顾。”楚天雄拍了拍老黑的肩膀:“有机会带我去见见她们。”
岁月因感恩而厚重,生活因知足而温暖。
老黑顿觉结识楚天雄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