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接应的三等仆妇并小厮傻眼了。
这林少爷和林姑娘,带的行李也忒多了!
府中只打发来两顶小轿,并两辆车,如何能装回去?
黛玉听着船外久久没有动静,心中有了计较。
一旁的林宁当然知道她们为何没有动静,一点大家族的周全都没有,还是规矩威严的荣国府出来的呢!
最后,还得林宁吩咐自己的小厮前去帮忙雇了几辆车,将行李通通装进车。
林宁在前面开路,两个嬷嬷和大丫鬟慕婵则是扶着黛玉,丫鬟们用纱幔四面围住,直至上轿,以保不让船外的人瞧了去。
荣国府的奴仆看得稀奇,这林姑爷不愧是公侯家,规矩竟比府中更甚。
不仅是来接应的奴仆,就连码头上的人纷纷私语,也不知是谁家贵女……竟不让外人窥视一根头发丝。
自上了轿,进了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瞧,市集街道之繁华,人烟茂盛,倒是与别处不同。
又行了半日,忽然见得街北蹲着两个大的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面前坐在十来个华丽衣服的人。
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个角门,有人出入来往。正门之上有块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
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轿夫抬进去,走到一射之地,要转弯的时候,便歇下,退了出去。
待后面的婆子下了轿,赶上前来,又换了几个周全的十七八岁小厮,抬起轿子。
众婆子步行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下。
贾府婆子刚准备上前打起轿帘,就被大丫鬟慕蝉抢先一步,又准备去扶林姑娘,哪知又被吉嬷嬷抢先。
那婆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是一个都惹不起,只得笑着陪在一旁,自己可是听说了,那丫鬟是林姑娘身边的,那嬷嬷是宫里出来的。
林宁下轿后直接陪在黛玉身旁,林家的嬷嬷丫鬟簇拥着二人,不让贾府的婆子靠近一步。
众人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放着个落地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柱。
坐着的几个穿红戴绿的几个丫鬟,一见他们来了,忙笑着上前来说道:“刚才老太太还在念叨呢,可巧就来了。”
只见,三四人抢着打起门帘,一边有人回话道:“林少爷,林姑娘到了。”
林宁黛玉进入房中,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
林宁黛玉知道,这是他们的外祖母,本想打个招呼的时候,就被他们外祖母一把搂进怀里,心肝儿,肉的叫着大哭起来。
一旁的人见此,无一不跟着掩面而泣。
后来众人慢慢劝解开了,林宁和黛玉才拜见了外祖母。
只见,贾母笑着为他们姐弟介绍道:“这是你们大舅母,这是你们二舅母,这是你们先珠大哥的媳妇,你们称珠大嫂子。”
林宁和黛玉一一拜见,便被众人按着坐下了。
贾母又道:“请姑娘们来,今日有远客到,可以不必去上学了。”
不一会儿,就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姐妹来了。
第一个肌肤微丰,适中的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
林宁黛玉起身上前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才归了座。
丫鬟们有眼色的,斟上茶来。
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又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贾母不免又悲痛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们母亲,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们,我怎不伤心!”说着,搂了林宁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
众人又连忙宽慰解释,方才略略止住。
众人见林宁和黛玉年貌虽小,但姐弟二人举止言谈不俗,二人俱是白里透红,身体瞧着倒是康健,有一段自然的高洁气态。
突然,只听后院中有人笑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林宁知道这是,人未至,笑先闻的凤姐来了。
一旁的黛玉则是纳罕道:“这些人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
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林宁黛玉姐弟连忙起身接见。
贾母笑道:“你们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们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身旁的林宁悄声说道:“这是应该是琏二嫂子。”
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
黛玉好奇宁儿是如何得知,但眼下只得和他,先给王熙凤见礼,等私下再问。
姐弟二人以“嫂”呼之。
这王熙凤对着姐弟二人,上下细细打量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
王熙凤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子,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弟弟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
说完,王熙凤便用帕子拭泪。
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弟弟妹妹远路才来,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