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福家的房子不光是大李庄最好的,也是枫城平原上数一数二的。
别人家烧着铁皮炉子取暖做饭时,他家已用上了烤箱。
烤箱的烟筒是直的。
像往常一样,张凤女早上下炕头件事就是取了柴生火烧水。
天还没有亮透,她披着棉袄捧着玉米棒和一把树枝进来,划开烤箱盖子,点燃一张旧报纸放了进去。
一切正常。
她紧接着放进干树枝,再放进玉米棒,突然,她听到烟筒有响动,细碎的响声,像水流动。
她低下头想要细看——
轰——
在她没有分辨清到底是哪里传来的汽油味时,凶猛的火焰像毒蛇一样咬向她的脸庞。
她的头发瞬间燃烧起来!
她的脸像揭去了一层皮,尖锐的疼痛让她滚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叫喊。
家里人蜂拥而至,大儿子抱起婆婆,看到她的脸已失去了人形!
张凤女被抱上吉普车,一家人慌乱地奔向县城医院,却没有一个人去察看屋顶上有个男人的身影躬身跳下,很快消失在了青黛色的晨曦中。
......
张凤女被烧伤毁容!
消息传遍大李庄,人们无不震惊。
但,王翠芬家中,却是另一种光景。
“你确定没人发现对吧?这下总算出了我的一口恶气,看那婆娘还得意啥。”
王翠芬说着替刘二柱点着唇上的烟,扑一下吹灭火柴,就势靠在了他肩上。
刘二柱激动得有些哆嗦,他很享受王翠芬对自己的肯定和奖赏——毁了刘全富老婆的脸,换来王翠芬的千娇百媚。
太值了!
“只要你高兴,翠芬,让我做啥都行。”
他伸过胳膊握住王翠芬的素手,不停摩挲。
“当然高兴,二柱,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真爷们儿,张凤女那娘们儿敢背后造我的谣,笑话我的这张脸,活该她倒霉!可是,二柱,我该怎么办啊,刘全福当初盯着我不放,骗我去他的砖瓦厂做会计......我一时糊涂上了他的当,我这心里有多恨啊......”
王翠芬哭了起来,刘二柱伸手搂住了她。
“翠芬,别难过,刘全富这狗日的就没安好心,当时我想劝你来着,怕你不高兴,你还想和我离婚,现在回头也不晚,天底下的男人就我最疼你,翠芬,你想咋样都行,但不要跟我提离婚,好不好?”
王翠芬点点头,呜咽不停。
“二柱,你要不收拾一下刘全福,他肯定贼心不死,还会威胁我欺负我。”
“哦,也是,这狗日的欠收拾,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老子非揍他一顿。”
刘二柱吐一口烟,慷慨激昂起来。
“你看你,做事不动脑筋,这样的事让他抓住把柄不好,不如——”
王翠芬揪住他的耳朵,好一阵耳语......
刘小柱来找刘二柱喝酒的那晚,王翠芬烧了几个好菜。
弟兄两个在王翠芬的周旋下已抛弃过去的恩怨和嫌隙——当初为了赡养爹娘、分家产争得耳红脖赤,现在可以借着酒劲重修于好了。
“大李庄就刘全福最牛。”
刘小柱看二哥喝多了挑开了另一个话题,这话像把利剑插到了刘二柱的心房上。
“他算个屁,不就有几个臭钱吗?什么玩意儿,我tm的迟早废了他!”
刘二柱说着一杯烈酒入喉,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饭桌上。
“二哥这是为何?咱们和人家无怨无仇的。”
刘小柱装出一脸无知。
“他欺负你嫂子,想拐走我刘二柱的老婆,这种东西,老子迟早要杀了他!”
王翠芬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拉住了刘二柱,柔声说道:“二柱,你吼什么呀,我不是给你说过吗——让你用脑筋,你呀,就是不听我的话。”
几句娇嗔让刘二柱转怒为喜,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对刘小柱说:“三弟,你先陪你嫂子坐会,我出去一下。”
刘小柱答应,和王翠芬的眼睛勾出只有彼此能懂的火花。
......
外面刮着北风,夜黑如漆。
风一吹,酒便醒了一半,刘二柱跌跌撞撞走到刘全福家的门口,看到他家大门紧闭,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张凤女听说被送到了省城治疗,看来需要一些时间。
刘二柱靠着墙想了想,刘小柱刚才说过,亲眼看到刘全福开着吉普车回到大李庄了,这厮肯定去了砖瓦厂。
一不做二不休,刘二柱既然想达成心中所想,就不会轻易罢手。
他摸摸裤腰上别着的一把斧头,向砖瓦厂奔去。
砖瓦厂在大李庄的南边,还在三四里的路程。
出了大李庄就是一片茂密的柳树林,树丛中间是一个干涸了的池塘,以前有水的时候淹死过村子里的小孩,现在成了村里人扔垃圾的地方。
猫头鹰叫了几声,让人毛骨悚然。
刘二柱想要解手,往树林里走了几步,看到了一个巨型怪物。
——那不正是一辆汽车吗?对,是吉普车,一定是刘全福的车子!
他浑身都来了精神——这不正是老天的安排吗?
王翠芬让他砸了刘全福的车,没想到他的车就在这里。
他抽出了腰间的斧头,狠狠向车后窗挥了过去。
随着一声巨响,车窗碎裂成屑。
随及车子发动起来,象一只无头苍蝇荒不择路地在树林间东窜西进,最后往前一路冲过去——
刘二柱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亲眼看着吉普车冲进了干涸的池塘,翻了个跟头熄了火。
他吓得酒完全醒了,抄着近路如一只野兔向家中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