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房顶覆瓦之际,张凤女陪着乡长一行人来到了大李庄的北河滩。
他们看得很认真很仔细,随后叫过来乔荞,问她对养鸡厂的初步规划。
“我想着,这是一项技术活,还请领导派一位技术师傅来指导指导,不然养不活白糟蹋钱不说,心思也白费了。”
乔荞说完自己的规划提出请求。
领导一行人深以为是,这是小型的专业化养鸡厂,可不是农民家中随随便便养几只下蛋打鸣的鸡。
“乔荞,你很有头脑,很难得,我们回去就商量一下,给你一个可行性的实施方案,这鸡厂的建设我们也会派专业人员来勘察设计,材料费和启动资金我们也会为你尽力解决,你放心好了。”
乡长的话和他的手一样暖人心,乔荞听着,心里头燃起了希望之火。
张凤女临别之际悄悄告诉她:“放开手去干,乡里为这事都给县上打了报告,上面很重视的。“
她难掩激动,看张凤女近来晒黑不少,心想那天闲了要为她再做一次美容。
刚送走乡长一行人,刘梅英在院门口按捺不住焦急向她跑了过来。
“娘,不好了,前日我浇过的土豆地,昨晚不知道谁把水渠挖开了,水灌了整整一晚上.......咱家的土豆准烂根了!”
乔荞一惊,刚发芽的土豆泡太多水哪能不烂根,就算不烂根也在湿地里长不起来!
她跟着大闺女一路小跑到地里,眼睁睁看着一亩多地的土豆全浸在了水中。
查看田埂,是被人用铁锹铲开了豁口,水虽然退了,但地里的水灌得太多太久还泛着晶亮的水光。
“畜生,真是畜生,怎么会这样下作!”
乔荞气得直发抖,走到地的最下头,想从下面挖个口将水排出去。
问题是,地的下头可不是田垅,恰好是通往别的村庄的一条小路。
隔着小路,便是刘小柱的一大片高梁地。
水已经漫上了小路,渗进了高粱地。
刘小柱还没有来得及发现,要是被他知道,非得让乔荞赔了他的高粱不可。
乔荞陷入为难之中——要是这多余的水再浸泡下去,她家的土豆就算白种了。
环顾四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正蹲在田埂上朝这边望着。
乔荞定睛细看,那人正是王翠芬大儿子王大强。
“梅英,肯定是他,除了他谁还这样缺德!”她对大闺女悄声说道。
“娘,不一定呢。上次井里丢死老鼠的肯定是他,我打听过了,村里人说王大强前一阵子赶集时买了一个老鼠夹子,地里灌水的事,除了他还可能有别人——崔长耿很难说,我三叔也很难说,那个刘建强就更很难说了。”
刘梅英的提醒不无道理,乔荞为着这一亩多地的土豆愁得皱起眉头,在地边上走来走去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
王大强却从老远走了过来。
他离乔荞不远处停顿了几秒,挠了挠头,开了口:“这水泡过的土豆根可是要烂的。”
刘梅英冲过去怒目相向,吼道:“烂了你高兴,你得意了吧!也不知道哪个坏良心的干的缺德事,把水引到我家地里淌了一夜,成心添乱,这样的坏蛋迟早掉水里淹死!”
王大强低下了头,坚定回答:“不是我,但我知道这个人是谁——昨晚我给地里灌水很晚,我撞见他了。”
“谁?”乔荞忙问。
王大强闭上了嘴巴。
“你不说就是你!你贼眉鼠眼一天尽干坏事!”刘梅英指着他的脑门骂道。
“真不是我,我发誓!我是来帮你家排水的。”
王大强有些委屈,这回可真的不是他。
但他也不敢说出来是谁。
乔荞顾不得许多,一听排水忙问他有什么法子。
“这个嘛,我的法子肯定管用,既不冲到路面,也不灌到别人家地,你放心好了。”
他胸有成竹的样子。
乔荞一听赶忙拉过来刘梅英,说道:“他有办法让试试,不然泡到明天苗子全死了。”
王大强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本来想来给你家修房来子,可是我娘不让来。”
乔荞觉得情有可原,王翠芬不来找麻烦就不错了,要让儿子来帮她修房,除非冬雷震震夏雨雪!
不能再延误,乔荞催着王大强赶忙行动,他答应一声,扭头就向村里跑去。
不一会儿,他推着人力车从路上赶来,车板上放着一大捆的塑料管子。
管子很粗,盘在车上半人高,王大强有的是力气,卸下管子解开来,一头放在田地里,一头扯着向不远处的田垅走去。
那边就有水渠。
他跑回来,将土豆地里的管子埋好,水开始流动,他又跑到水渠那边看了一下,一脸兴奋地喊道:“水流出来了,很大,一会儿就会淌完!”
办法这么简单,乔荞和大闺女两人相视而笑——她们怎么没有想到。
“这是哪里来的塑料管子?”乔荞问王大强,态度友好起来,人家可是主动来帮忙的。
“村里的,以前灌水用过,现在闲放在村长家,我去借的。”
王大强回答,声音很有成就感。
乔荞和刘梅英看地里的水流得很急,终于松了一口气。
娘俩正庆幸,拿着铁锹拨弄着土豆地,忽然听到小道上传来怒骂:
“吃饱了撑的你,自己家的庄稼地不操心,跑到别人家地里逞能耐!有种你去她家吃饭,今晚别回家了!”
乔荞不用抬头看就知道王翠芬已撵了过来。
王大强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不敢看娘亲。
王翠芬嘴快如刀,骂得儿子面红耳赤,乔荞看不下去,喊道:“你也太要强了,王翠芬,大强是我叫过来的,我家土豆水淹了,让他帮着排一下水,有错吗?”
“吆,没错,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娘俩啊,勾引男人帮你家干活可是你们的看家本领,可惜你们眼瞎看错人了,我家大强可不喜欢你们两个狐狸精!”
王翠芬的话毫无廉耻,当着儿子的面啥都能说出来。
刘梅英羞得脸垂下去,乔荞上前一步,劝她:“休要胡说,你和我不要脸,娃们还要脸!”
“你也知道要脸啊?要脸咋怀了刘明喜的种?要脸咋让刘建强追到了树林里?——咱们是乌龟笑王八,彼此彼此!”
王翠芬的声音高昂,她对乔荞的恨从未消减,现在,还夹了一丝得意在其中,崔长耿和荞荞离了婚,正和他情意绵绵地过着甜蜜日子。
“大强,你走不走!”
王翠芬一时得势,叉腰向儿子施令。
“娘,要走你先走吧,全村人都给她们家修房子,就咱家没去一个人,这回,你就让我帮帮她们吧。”
王大强央求着娘,他觉得,不管村子里的邻居之间发生了多大的矛盾,但修房这样的大事还得去帮忙,谁让他们是一个村的乡亲呢。
王翠芬一听火冒三丈,上去就给了王大强一记响亮的耳光。
“吃里扒外的东西,莫不是你看上了刘梅英这个丑货?我告诉你,趁早收了你那心思,我家就是娶个野猫野狗也不会娶她这样的儿媳妇!”
王大强咬着嘴唇盯着王翠芬。
他才十八岁,强烈的自尊让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夜里偷着挖开了她家田垅,给地里灌了一夜的水还要这样侮辱她们——娘,这可是她们一家人过冬的口粮,不是你让我扔死老鼠的井水——娘,你忍心这样吗?”
答案揭晓!
几个人都呆住了,只有水渠里的水哗哗地流着。
乔荞盯着王翠芬,看她脸上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由青变白——她的身子分明地哆嗦了一下,调转身子想要走开,无奈她穿的是半高跟的皮鞋。
脚下一滑,王翠芬整个人像只蛤蟆一样趴在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