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丽在第二天清晨走进了东风厂。
她环顾厂院,看到李忠正站在砖窑口看着工人们出窑。
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崔长耿料到李忠不敢吭声,目前来看,李忠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乖乖来厂里上班了。
但,贼人胆虚。
乔丽丽往办公室走,脊背上沁着凉意,脚步有些磕绊,进了屋子看炉子是冰的,知道崔长耿还没有来厂里。
这间办公室的钥匙,她和崔长耿各拿一把。
昨晚她一气之下回家去睡了。
头疼了一夜,并没有睡好。
乔丽丽拿着小镜子站在窗下端详自己,眼睛浮肿,眼神疲倦,眸中分明藏着惊恐和焦虑。
能不惊恐吗?能不焦虑吗?
要是她和崔长耿之间的事传出去,她在枫城平原没有了立足之地!
这可是天下最为荒唐之事,且不说她和崔长耿差着十几岁,单从辈分上来说,崔长耿是李光明的后爹啊!
乔丽丽的眼睛飘向窗外,看到李忠正歪过头向这边观望。
她一下子挪到了屋子后面。
差点被屋中央的炉子绊倒。
“真他娘的晦气!”
乔丽丽嘴里骂道,拿过一张旧报纸点着准备生炉火,门却开了,进来的人正是李忠。
“我来吧,这炉子不好生火。”
李忠的眼睛没有看她,声音有些干涩。
想来定是一宿未睡。
乔丽丽坐在了办公桌前,拿过一个塑料皮的本子打开,用笔在上面划来划去。
烟火从铁皮炉子中冒出来,迂回在屋子中,李忠走过去打开了一扇窗户。
“你和他,多久了?我婶子知道吗?”
李忠转过身,目光射向乔丽丽,突然切入主题。
乔丽丽有点措手不及,这是自己的私事,李忠有什么权利过问。
但是,她知道经过昨夜、所有的秘密李忠都悉数掌握在手中,他完全有权利过问自己。
“没多久,不知道!”
乔丽丽皱起眉头,眼皮都不抬一下。
李忠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他知道乔丽丽在撒谎。
撒谎可是乔丽丽的强项。
他走近了办公桌,将双手撑在了桌面上。
“让他滚!从东风厂滚出去!从我们李家滚出去!”
李忠的声音沉闷有力。
乔丽丽抬起头,愕然望着他,看清了他眼中燃烧着怒火。
明白他是认真的,不但认真,而且要逼着她这么去做。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李光明走了,你又去了黄河南边,你婶子开头利用我,想让我勾引齐伟业给厂里一些恩惠,后来我姑妈和姬玲玲插了手,我也不想再干这样的勾当,我要不抱着崔长耿的大腿,只怕早被你婶子扫地出门了.....”
乔丽丽嘤嘤啜泣,耸着肩膀发出呜咽,她这时的样子娇弱可怜,惹得李忠一下子心软了起来。
原来,她也有自己的难言之痛,想来,李光明不在了,乔丽丽日子并不好过。
李忠了解张凤女的脾性,这个李家的婶娘,心府极深,做起事来心狠手辣!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重要的是现在,明白吗?你得让他离开咱们李家,不然,你迟早会遭了他的暗算!”
李忠安慰她,也在提醒她。
本质仍在要挟她。
乔丽丽心里有了底——还好,李忠没有发疯将她和崔长耿的丑事捅出去已是大幸了,他的心思如此明确,已容不下崔长耿待在李家或者厂里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李忠,可你又没有想过你婶子还在,他怎么会离开李家?再说了,就算你婶子没了,他还是李光明的后爹,有什么理由撵他出去?你以为他不想李家的家业吗?你忘了他为什么会娶了你婶娘——难道王翠芬没有你婶娘漂亮吗?”
乔丽丽擦着眼泪双目犀利。
她不想让局面失控。
没有了崔长耿,李忠会借机而上,假如张凤女一命呜呼,乔丽丽可不敢保证李忠能让自己安安稳稳留在李家。
直到现在,乔丽丽庆幸听了她娘陈秋霞的话,没有彻底送张凤女上西天,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
只要张凤女活着,没有敢打李家砖厂的主意。
更没有人敢赶走乔丽丽!
人心如兽,尤其在金钱和利益面前。
乔丽丽得让崔长耿和李忠之间有着对抗。
不到最后,她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睡了你!他要不离开这里,你可以去告他,说他糟蹋了你!”
李忠翻出最后的一张王牌,眼睛中流露出豺狼的本质。
如果乔丽丽不听他的,那么他一定会另有办法。
乔丽丽低下了头,她得认真想一想后果,更得仔细掂量一下李忠话的份量。
“怎么,你舍不得他?还是怕他?”
李忠步步紧逼。
乔丽丽摇摇头。
“如果你不想让他走也可以,你和李光明离婚,咱们正大光明把婚事办了,把结婚证扯了!”
“你说什么!”
乔丽丽惊得失声喊道。
她站起来,看李忠一脸认真,认真中隐藏着胜券在握的得意和自负,她一时慌了阵脚,拿着火钩拨弄着炉火中的煤炭。
炭火炙烤着她的脸。
身后的李忠抽着烟。
乔丽丽的脊背重新渗了冷汗,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每一步都不安然,一不小心,便会引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