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饺子罗椿春食不甘味,那晚的罗椿春如坐针毡。
但她必须表现出大度和浑然不觉,必须表现出坦然和全然不知。
乔丽丽在饭菜没有上桌之前,已前向她传达了好多重要的信息,她拉着罗椿春的手,将她视为知己,她主动告诉罗椿春自己命薄如纸,嫁了李光明婚姻夭折,嫁了李忠后又成了新寡,她眼中泪光点点,她的话语轻柔动听,她的故事一波三折、凄然中透着苍凉和悲伤......罗椿春听着她的遭遇,知道这些话不光说给她听,而主要目的,是说给尹向荣听。
乔丽丽是新寡,单身。
然后,她的目光和话语大胆起来,张扬起来,当着罗椿春的面,她对尹向荣送着秋波,言语里透出随性,她一只手托着香腮,嗲着嗓音说:“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看向荣就怕惹上是非,从不来看我。”
话中无限委屈,倒让尹向荣不知所措,他怕罗椿春误解,又怕乔丽丽察觉他和罗椿春的关系,只好傻笑,好不容易饺子上桌,他闷头吃起来。
“罗姐你不知道我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乔丽丽叹着气边给罗椿春夹一只饺子边说。“外面人看着我是厂长,想着我风光,可一个人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罗椿春说:“是啊,我理解,你这么年轻,还得抓紧找一个。”
这句话说到了乔丽丽心上,她顺势说道:“真心难求,得找个知根知底的对吧。”
罗椿春笑起来,不能再装着不知,赶紧说:“近在眼前,我看你们十分般配,以前相识,现在相爱,刚刚好。”
尹向荣嘴里的饺子差点喷了出来。
他没想到乔丽丽说话兜兜转转,居然引到了他的身上,引到了他们之间男女关系上。
他瞪了罗椿春一眼,没好气说道:“你瞎说啥,快吃饭,人家乔厂长还能缺对象不成。”
话语里有着责备,罗椿春笑着闭嘴吃饭,乔丽丽有些尴尬,但她自会化解尴尬。
“我不缺对象,我就缺你,咋滴你还嫌弃我不成?”
她的眼睛有着娇嗔,脸上有着一丝羞怯,罗椿春再也坐不住了,她忍着心里的酸涩,起身说:“我得去麻将馆了,不能再拖,说好了九点钟到场,你看现在都九点半了。”
不容分说她脸上堆笑与乔丽丽告别。
乔丽丽盯着她的眼睛,看出了这个女人内心的惶然和难过,她心里得意,暗骂道:“凭你是谁,该是我嘴里的肉,你这样的野鸡也敢和老娘抢食吃!”
她回到饭桌上,看尹向荣六神无主的样子,更加确定了他和罗椿春关系匪浅,她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也不知道兴海煤矿的厂长是啥样的,能娶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媳妇。”
尹向荣咳嗽了几声,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乔丽丽前前后后拉了近七八趟的煤,总是下午来装车,装完车磨蹭着不走,不是让尹向荣请客吃饭,就是她主动邀请吃喝,尹向荣开始还以为她真的是来拉煤的,几次三番下来,看出这个女人对自己别有用心。
她不光来买煤炭,还想和他进一步发展。
他不想得罪乔丽丽,不想和她走得太近,但是买卖达成协议,应酬客户总是必须的。
乔丽丽一点都不奇怪发现尹向荣和罗椿春之间有着隐情,她知道世间男女总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中相互吸引,在这个大山合围的煤矿小镇,应当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发生,何况尹向荣正年轻,依他的长相、现在的身份,有十个罗椿春一样的女人也不足为奇。
欲速而不达。
乔丽丽细嚼慢咽着饺子,知道要想得到尹向荣她须得从长计议......
罗椿春的心在痛苦中煎熬,尽管她不能确定尹向荣最终会不会抵挡住乔丽丽的攻势。
有一点她完全确定,那就是尹向荣爱着她,不是贪恋她的肉体,而是用心爱着她的整个人,整个魂。
她在痛苦中煎熬,也在煎熬中开始自救。
挡在她面前的是她和姚麻子的婚姻,不管是金钱交易还是合法夫妻,她首先要做的是得摆脱姚麻子。
而没等她行动,姚小小已坐待不住向尹向荣伸出了手。
姚小小去见尹向荣是向姚麻子打过招呼的。
还是星期天,姚小小来到兴海煤矿,刻意打扮过更显丑陋,葫芦身子上结着两只早熟的西瓜,鼓鼓囊囊地惹得煤矿工人眼睛冒火。
“爹,你把新车赔给了何金贵,他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这种人欠收拾,我得去找他论论理。”
姚小小有备而来,她一定得有备而去。
姚麻子明白闺女的意图,抽着烟半天不吭声,看了一眼坐在窗前织毛衣的罗椿春,掐灭烟头吩咐道:“要不你陪我闺女过去?问问这小子,他开走了新车,占了天大的便宜,前天路上看到我理都不理,也太他娘的没礼貌了。”
罗椿春织着毛衣的手抖了一下,刚想开口拒绝,姚小小已替她回绝了姚麻子。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又不是啥大事,有的人没念几天书,绣花枕头一个,懂什么道理。”
她轻蔑地嘲讽着罗椿春,从不把这个后娘放在眼里。
姚小小出门,目的是兴师问罪,是向尹向荣讨个说法,起身时却提走了带来的两罐麦乳精,一大把香蕉和苹果。
天很热,罗椿春的心却陷入冰冷。
她偷着看一眼姚小小,看她丑陋的脸上涂着很厚的脂粉,一双金鱼眼大放光彩。
光彩照人,谁都看出来姚小小心怀梦想,也心怀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