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双手一拱，恭敬地对着相夫氏作了个揖。
“敢问前辈，何为严法酷刑？”
相夫氏白了王羽一眼。
“严法酷刑还需要我阐述吗？”
“苛政于民，重刑于民。这还不是严法酷刑？”
王羽没有在意相夫氏的白眼，依旧恭敬地回答道。
“前辈所述，苛政乃是浅见，重刑有些偏颇！”
“哦？”
相夫氏嘴角轻蔑一笑。
“那倒是稀奇了！何以一次斩杀七百多人还不是苛政重刑？！”
王羽听后，微微一愣。
不过随即又释然一笑。
看来这墨家虽然深藏幽谷，且只有这几名上了年纪的人住着。
但是消息倒是收的挺快的！
墨晗是到了栎阳才知道自己在渭水河畔动刑的消息，大山之中的墨谷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那依前辈之见，孟西白三族之事应该如何处理？”
王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相夫氏一句。
相夫氏冷哼一声，缓缓的开口说道。
“墨以兼爱尚贤为核心，崇以广博，兼相爱，交相利。”
“君臣相贤，则轻法于民，民心固安，安则国平。”
“你严法横加于民，又用酷刑裁决于民。一上任便滥杀七百余人，不是苛政酷刑又是什么？”
王羽淡淡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前辈可知，孟西白因何事获刑？”
话刚说完，不等相夫氏回答便接着说道。
“孟西白三族聚众私斗，死伤数千人！若无严谨明法，此事如何禁止？若无严谨明法，百年私斗陋习岂不是世代传承？”
“若无严谨明法，民何以遵纪？官何以律己？君何以心安？”
“若人人都像孟西白一样用私斗了怨，天下又何以兼爱？”
“谬论！”
王羽话刚落音，相夫氏就拍桌而起！
“就是因为私斗，所以才要广散兼爱、普及于百姓！若你能以宽松仁政广赦于孟西白，孟西白感恩又何故达不到兼爱？”
“前辈此言差矣！”
王羽毫不示弱。
相夫氏的意思就是赦免孟西白之后，孟西白心存感恩就不会再私斗了。
这怎么可能？
“前辈又如何得知赦免孟西白之后，他们就一定会以兼爱相报于世呢？”
“人性本恶，顾以彼遐之？”
“巧言舌辩！！！”
相夫氏被王羽质问的恼羞成怒！
“山东大儒曾言人性善论，世人皆以认同。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人性本恶？”
王羽呵呵一笑，缓缓说道。
“前辈所说山东之大儒，就是儒门的孟轲吧？”
相夫氏听后，冷笑一声。
“算你还有点见识！那孟轲青年才俊，乃当世儒门之大才。我看你年龄还比他大上几分，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呢？”
王羽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孟轲？呵呵！”
“痴愚小儿，不足挂齿！”
“你......”
相夫氏没想到王羽竟然这样评价孟轲！
痴愚小儿，不足挂齿？
你王羽又是什么东西？！
“那孟轲乃是孔夫子传人，岂是你能够肆意评价的？！”
“真是蠢不自知！！！”
“相夫！”
一旁的相里氏是墨子的大弟子，见自己师弟言语失态赶紧制止道。
“学派有别，各有见解。这王羽虽然行为不妥，但是远来即是客。不得失礼！”
邓陵氏身为墨侠之首领，一向寡言。
所以并未掺和王羽和相夫氏的辩论。
毕竟在必要的时候，只需要他一剑即可！
“人性善恶，岂是他孟轲可以断言？！”
相里氏制止住了自己师弟，但是没想到王羽却不计划停止争论。
“试问相夫前辈，为何要广收门徒授业传道？”
相夫氏虽然被师兄示意不得失礼，但是眼神中还是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授业传道当然是为了教化世人！”
“那既然人性本善，那为何又需要授业传道教化世人呢？”
王羽一句话怼的相夫氏无言以对。
连一旁的相里氏和邓陵氏都为之一惊，暗暗思索。
王羽顿了顿继续说道。
“从古至今，人自落地降生伊始。行善积德、传播好事哪一个不是需要人教授的？”
“但是杀人放火、殴斗厮打，挑拨唆使需要人教吗？”
“这便是人之本性！是人自降生以来便自带的恶性劣根！”
“若真如那孟轲所言人性善论，那何不卸去百家，各回故里。天下世人岂不自安太平矣？”
王羽之言，一针见血！
一下指出了孟轲性善论之中的矛盾与悖论！
相夫氏无言以对，如鲠在喉！
“那...即便孟轲所言有失偏颇，但是也不能证明你的做法就是正确的！”
“孟西白七百多条人命，你甚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将他们全部斩了！以暴制暴难道就是治国安世之道？”
“有法在先，何以为暴？”
王羽义正言辞大声的回答道。
“人性既恶，那就得有法作为束缚制约。触法即刑，才能以儆效尤！”
“如若不斩他们，那法的意义何在？又如何能够警醒世人？”
“难道就靠苦口婆心的劝解吗？”
“前辈常挂兼爱于嘴边，但是你可知什么是兼爱？如何兼爱？”
“又如何让天下人兼爱？”
“如若不知，那兼爱不过也就是你争口舌之利的工具罢了！”
“和那些持械私斗者手中所拿的刀剑有何区别？”
“你......”
相夫氏听后，恼羞成怒的同时却又哑口无言。
只是用手指着王羽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先生！”
墨晗在一旁暗暗的喊了一声王羽。
毕竟她带王羽来墨谷是解释误会的，并不是拉仇结怨的！
“既然如此，那你倒讲讲什么是兼爱！”
就在众人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只见一个年过期颐的老人拄着拐杖被两个侍者搀扶着走进殿中！
老人满头白发，苍髯如戟。
目光却炯炯有神！
一进殿便气场十足！
“老师！”
看到老人后，相里氏、相夫氏、邓陵氏纷纷恭敬的起身作揖。
“爷爷！”
墨晗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老人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