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笑道:“这事儿我保密得紧,只有梅里和月里那俩小蹄子知道,姨娘能知道,肯定是从她俩的嘴里传出来的。我猜想,是她们闲的没事儿,把这当做奇闻说给了月理朵听,月理朵又对姨娘说知的,对不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这两个多嘴的小浪蹄子。”
萧淑妃道:“你莫要瞎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的人只怕都有一堆了呢,只你还错以为别人都不不知道罢了。你今天就老老实实地给我说说,你的那一帧小画像,还有那个张梦阳的护身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张梦阳在下边听了,纳闷地想:“这个淑妃,怎么非得对这两样东西有兴趣?看样子,她是想在小郡主的口里套出什么话来吧。我且听听小郡主是如何答她的。”
小郡主道:“把他救下来之后,见他一直昏迷不醒,就把他安置在了个不起眼的帐篷里,我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便也没对父王他们说,只叮嘱老乔他们那些下人们好生照料他。
可是等了好几天也不见他醒转来,我又好奇他的身份,便命老乔他们吧他身上的古怪衣衫全都换下了,用药水给他擦拭了一遍伤口。另找了一件寻常士卒的干净衣衫给他穿上。
当时老乔还有军中不少人都说他或许会是金人派来的奸细,劝我莫要可怜他,直接把他杀了,或是听凭他自生自死算了。照他们这个说法,张梦阳就是在给我玩儿苦肉计的把戏了,这倒与姨娘刚才的怀疑不谋而合呢。”
萧淑妃笑道:“因为你曾亲眼见到了那几个蒙面人追杀他时候的狠厉样儿,所以你不相信他们是在上演苦肉计对么?”
小郡主道:“可不是么,持有那种见解的人一多,把我几乎都给绕进去了,惹得我都曾一度怀疑他是否在给我玩儿苦肉计的套路。后来我想明白了,他们那些人呀,就是被金兵给打怕了,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起来,稍有点儿风吹草动,便把那和金兵牵扯到一块儿,说得好听呀,那叫谨慎,说得不好听呀,那就叫神经病。”
萧淑妃听她这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又叹了口气道:“咱们大辽国的男人们哪,从皇帝到士卒,都变成了这种谈金色变的软骨头,口头上都把血染沙场、报效国家喊得震天响,其实呢,早没有了祖宗们提了头颅舍命拼杀的血性了。”
萧淑妃又想:“便是小杯鲁为了我,胆敢只身潜入敌国行宫里,下死功夫地来把我勾引的这份勇气,放眼整个大辽朝野,有哪一个能有他这般智谋和胆略?”
小郡主接着说:“他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包,和从他身上换下来的衣裳,我都让老乔拿到我的帐子里去了。我和梅里,把他衣裳的口袋里和那奇形怪状的包里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其中就有我的那帧画像和他的护身符在里面。
姨娘你不知道,那帧画像还没我的一个手巴掌大,可是啊,竟把我的形象画的比镜子里照出的人影还真切。当时我便觉得古怪,可那小子又一直昏迷,无法向他问个明白。姨娘你还记得我派人找你借用宫廷画师的事情么?”
“嗯,记的,当时你是派月里来对我说的,怎么了?”
“你知道我把画师借去干什么了?”
萧淑妃道:“莫不是你把他叫去,察看分析你的那副小像去了?”
“不是,我是把他叫去给我画像去了。我把宣纸铰成了和我那副小画像一般大一片,让他展进平生本事,再那上面给我画一副肖像。”
“哦,原来是这样,那时我只以为你又再变着点子胡闹,也就没放在心上,那画师回来复命之时,我也没怎么问他。”
“听了我提出的要求,那画师皱着眉头直摇头。但耐不住我再三催促,他也便硬着头皮在那张纸上画了一幅。可他作出的画来,根本不能与张梦阳身上搜出来了那幅相提并论,如果不加解释,都没人辩得出他所画的是我。”
张梦阳在下边暗笑:“宫廷画师的画技再怎么高明,哪里能与二十一世纪里的照相技术一较高下?照片乃是将实物直接摄入画面,其写实性就是后世的超写实主义绘画也无法企及,何况是这年头儿的宫廷画师?”
小郡主又道:“我命他接连又作了两幅,居然更加的不像了。我不禁心头有气,把张梦阳身上的那幅画像给他看了看,问他,人家是怎么画上去的,人家怎么能画得这么像?
那画师看了那画儿,都傻在那儿了,看看那画儿,又看看我,看看那画儿,又看看我,然后给我说了句:这绝不是人间笔墨所能为。”
萧淑妃吃惊道:“那葛剌里乃是大辽最负盛名的画师,曾在宋国的翰林书画院与当世名家切磋十余年之久,其画技实已出神入化,就连宋国的道君皇帝都对他的画作赞不绝口。
高丽国与西夏国朝贡之时,都曾点名相请葛剌里入国为他们的国王述制御像。他这般的画师,人间已是难有,连他都口称那副小画像绝非人间笔墨所能为,难道……”
难道什么,萧淑妃却没有说下去,她转眼间,看到小郡主神态忸怩,脸色泛着红晕,心中大起疑惑,问道:“那个张梦阳醒来之后,他可曾对你说起过那帧画像的来历么?”
小郡主讪讪地道:“他说倒是说起过,就是……就是听起来像是胡说八道,应该……应该做不得准。”
萧淑妃黛眉一挑,道:“他是怎么说的?”
“他……他胡说什么,是到五台山上求签之时,于观世音菩萨座前祈祷得来的……他还说……”
萧淑妃急欲知道杯鲁那小子到底给这小妮子说了些什么,见她吞吞吐吐,心下老大不耐,斥道:“有话就爽爽快快说,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讲的了?”
“是,姨娘。他跟我说,当时他只是向菩萨祈求遇到生命中能带给他好运之人,没想到睁开眼睛一看,他跪着的蒲团跟前,就出现了我的那帧小像。”
萧淑妃脸色微变,神情间显得甚是不愉,冷哼了一声道:“这样的欺骗女孩子的花言巧语,怎能令人信得过?你可莫要上他的当。”心中却想:“只怕杯鲁那小子说得是真的也未可知。不然,连葛剌里都觉得莺珠的那小幅画像绝非人间笔墨所能为,他又是自哪里得来的?”
张梦阳藏在下边不由地苦笑摇头:“当初随口诌出来的瞎话,不想今日借小郡主之口,又传入到了淑妃的耳朵里。想来这瞎话编的也太过玄乎,难怪她们娘儿俩全都不信呢?”
小郡主点头道:“你放心吧姨娘,我当时便没有信他的话,还狠狠地打了他一个嘴巴呢。”心中却想:“虽然打了他,我心里却是……不怎么怀疑呢。”
“活该!一巴掌打死了他才好。”萧淑妃这句话说的甚是高声,仿佛有意要让藏在下边的张梦阳听得清楚似的。
张梦阳藏在地下斗室之中,耳听到萧淑妃的这话,只能无奈地苦笑,深悔当时不该对小郡主如此轻薄,更不该把谎话编得如此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