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张梦阳觉着心中所想的神仙日子已然近在咫尺,终于可以鸠占鹊巢地在这府上安心地享受一番了,不想姨娘对徒单太夫人的突然发难,却是平地起波澜,立即便使他意识到自己所向往的那种神仙日子,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他虽把事情想得完美,可萧太后和小郡主却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儿。
假扮做侍卫混迹在金人宫廷里的时候,她们便已经有心要趁乱谋刺金主吴乞买了。只是碍于当时四周的金军大将和侍卫众多,实在是不便于下手,况且她们也眼见着海东青提控司众人的身手了得,知道欲要行刺吴乞买,仅凭她们二人是绝难成事。因此鉴于当时的形势,也只有放弃之一法,若是行刺不成反而伤及了自身性命,而且还连累得张梦阳也陷入到危机之中,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待到徒单太夫人向吴乞买提出,想要把她们娘儿俩请到自己的府中安置款待,吴乞买当时便表示答应,自那时起,萧太后心中便又冒出个想法儿:这徒单太夫人名义上是纥石烈家的老夫人,其实还不是被金主吴乞买养在外面的老婆?
那位多保真公主,虽不是吴乞买的亲生女儿,但她却是吴乞买的哥哥、金国霸业的奠基者阿骨打生前最钟爱的掌上明珠。若是能把这两个女人杀掉的话,那么这一趟上京之行即使杀不掉吴乞买,那也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
萧太后把自己的心思悄悄地相商于小郡主莺珠,小郡主也是一向胆大,且心中对多保真把张梦阳当成是她的夫君杯鲁一事颇怀芥蒂,所以对姨娘的提议极表赞成。
她们娘儿俩既然就此事达成共识,便也不与张梦阳商量,说干便干,出了吴乞买的皇宫之后把等候在外面的萧迪保、赵得胜等人唤了过来,简单地对他们说知了自己的打算,要他们待会儿安置好马匹,待事成之后立即出城远离。
然后,萧太后又告诉徒单太夫人这些人都是一路护送杯鲁北来的英雄义士,也全都是杯鲁的莫逆之交。
徒单太夫人见她说这些人都是自己儿子的好朋友,登时便把他们全都请到了自己的府上,安置在另外的廊院里款待,只把萧太后和小郡主两人请入内宅,当做家人跟自己和儿子儿媳一起饮宴欢叙。
等到萧太后觉得萧迪保、赵得胜等人在前院中吃得酒足饭饱,足以当得住一场较小的战斗和长途跋涉之时,这才结束了对徒单太夫人的虚与委蛇,对其言语挑衅,发起难来。
萧太后耳听得多保真对自己出言无状,站起身来甩手就给了她个嘴巴,怒道:“我们大人家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家插什么嘴!”
多保真自幼娇生惯养,被人当成一朵花儿捧在手上,何尝吃人如此对待过,被打之后当即尖叫一声站起身来,挥起拳头来便朝萧太后打去。
徒单太夫人见状也连忙站了起来道:“怎么话儿说得好好地,就动起手来了。”正欲出手上前相劝,已被对面的小郡主绰起桌上一只鱼盘,劈头盖脸地摔了过来。
徒单太夫人毫无防备,被迎面而来的这只鱼盘砸得鼻血横流,脸上额头上满是鱼汁和鱼肉。只听得她“哎呦”一声惨叫,向后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多保真见婆婆也被打了,登时对着外面扯着嗓子尖叫:“来人呀,快来人,把这两个不识好歹的贱人给我捆起来,狠狠地抽一顿鞭子!”
一直在前跨院中待命的十几个铁臂奴闻听多保真的呼叫,立马冲着内宅这边跑了过来,不想正与闻声而至的萧迪保、赵得胜等人撞在了一起,两拨人话不投机,登时便动起手来。
他们这一动上手,这边的徒单太夫人跌坐在了地上,多保真单独对付萧太后、小郡主娘儿俩的进攻,便就成了以一敌二的局面。
这几个女人家本来都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强身有余克敌不足,多保真这一落单,身上立即便挨了几拳几脚,头发还被也不知是那娘儿俩中的哪一位给扯得乱了,散乱地直垂下来,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一来便一下让张梦阳陷入了两难境地,论理说他该当帮着萧太后和小郡主做成她们想做的事情才对。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又一直都横亘着一个执念,即想要借助着目前自己在金人当中的影响力,阻止金兵对中原的入侵。若是冒然帮她们杀掉了徒单太夫人和多保真的话,接下来所要做的就只能是逃亡,那就等于切断了如今和金人所建立起来的一切联系,自己就将不再是目前金人所一致认为的纥石烈杯鲁殿下,那样的话,自己一直都耿耿于怀的阻挠金人南侵的大计就将无由施展,而且还得重新走上四处亡命的征途。
再者,虽说徒单太夫人和多保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她们却都把他当成纥石烈杯鲁来对待则是不容怀疑的,也因此,他从徒单太夫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应有关怀,从多保真那里得到了一个少女妻子对老公的有些偏执的、强势的、不容他人染指的爱慕。
虽然多保真的这种爱慕实际上是并不属于他的,也是令他感觉颇有些汗颜,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作为杯鲁的替身,应该有着一点对她关心与爱护的义务。
其实他也知道这种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但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排遣得干净。
所以,他也只能在几个大打出手的女人之间做起了和事佬来,一会儿拉拉这个,一会儿劝劝那个,使得自己也接连地挨上了不少的拳脚不说,效果却是一些二也无。
要不是有着张梦阳挡身在其间,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早就挺起手中的刀剑,互相不顾性命地胡乱劈砍起来。
终于,多保真的腿上中了一剑,当即便痛得她倒在了地上站不起身来。
多保真立即伤心地大哭了起来,冲着张梦阳大骂:“你个没良心的死杯鲁,看着我被人家欺负,一点儿也不知道帮我,反倒拉偏架帮着那两个臭女人……”
不等多保真继续骂下去,小郡主莺珠挺起手中长剑就冲着她刺了下来。
徒单太夫人在一旁惊呼:“快住手!杯鲁你个混小子,还不出手救你媳妇儿!”
还不等太夫人一句话喊完,张梦阳已然倏地撞将过去,一把夺下了小郡主手中的利剑。
小郡主怒道:“混蛋,你真把她当成是你的媳妇儿啦!赶快用剑把这小贱人和老贱人给我杀掉,快!”
张梦阳愁眉苦脸地道:“莺珠,咱们不能这么对待她们,真的杀了她们,对咱们和她们都没有任何好处!”
多保真听他这么说,觉得更加伤心了起来,搂住了徒单太夫人哭道:“妈,你瞧你儿子多不成话,和这两个贱人咱们咱们的,咱两个在他的眼中倒都成了外人啦。”
徒单太夫人也指着张梦阳骂道:“你个不孝顺的王八羔子,由着你媳妇儿被人打,就连老娘你也想不要了不成?老娘我一泡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老娘我容易么我。你现在长大了,有本事了,只把外面的野女人当成了宝,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呀——”
说着,徒单太夫人也是伤心地痛哭了起来,搂着多保真心呀肝儿呀地乱嚎。
这时候,外面的十几个铁臂奴把萧迪保等人全都打翻在地上,留下几个拿来绳索将他们捆绑住,其余的全都闯进了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