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一张蜡黄的丑脸狞笑着说:“真的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咱两个在这儿又碰上了啊,小家伙!”
这男子非是别人,原来正是把习鲁古的一张脸给毁坏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廖湘子。
习鲁古心中暗暗地叫苦:“怎么会在这地方碰上他?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在外面的荒野间对付一宿呢。”
习鲁古定了定神,勉强地在嘴角间挤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是啊,真的好巧,没想到咱们在这儿又碰上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悄悄地把手按在了太阿剑的剑柄上。
“少他妈给我废话,既然进来了就别想跑,给我里边儿呆着去。”
廖湘子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往里一摔,习鲁古浑身伤痛,毫无反抗之能,在他这一拉一带之下,身不由主地撞到了左侧的墙壁上。“嗵”地一声,直撞得他眼冒金星,口中发出了一下痛苦的闷哼,缓缓地倒了下去。
那美妇人怀中熟睡的婴儿被这一番动静给吵醒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甚是响亮。
美妇人不满地说道:“既然是旧相识,还又让他进来了,留他好生地歇息一晚也就是了,你大呼小叫地欺负他干么,看把孩儿都给吓着了。”
接着,就听到这美妇人轻轻地拍着襁褓,轻轻地哄着怀中不停啼哭的孩儿。
廖湘子似乎对这美妇颇为畏惧,在她哄孩子的间隙里一声也不敢吭,直到确定那孩子重又睡着了,方才对她说道:“你知道这小畜生是谁么?”
那美妇人抬眼朝习鲁古看了一下,道:“你既跟他相识,难道,他也是黑白教里的人物?”
廖湘子挠了挠头道:“怎么跟你说呢,也算他是黑白教里的一个吧,不过他还有一重身份你就想不到了。”
美妇人掀了掀眉毛,道:“少给我卖关子,想说就说,不说给我滚一边儿去。”
廖湘子被她训斥了一句,非但毫不生气,反倒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嬉皮涎脸地道:“这小子的娘,你也听说过的,便是金国海东青提控司的都提点莎宁哥,那个杀起人来从不皱眉的女魔头。”
“哦,是她!”美妇人抬起眼睛,又朝习鲁古瞥了两眼。
廖湘子道:“莎宁哥那娘们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于你那是有着灭国之仇,于我也是有着伤身之恨,如今她的儿子不请自来,落在了咱们手上,你说咱们该当怎么处置他?”
美妇人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跟你有仇的是这孩子他妈,打不过他妈便对人家的孩儿下手,亏你还是江湖上名头儿响亮的人物,这话说出来也不脸红害臊。别忘了,人家他妈当初可是对你手下留情了的。”
廖湘子怒声怒气地道:“留情?她给我留什么情了?这么个留情法儿,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呢。那臭娘们儿是有意地留我一条命在这世上,让我生不如死,你当那恶婆娘安着什么好心了?”
美妇人一边轻轻地拍打着襁褓中的孩儿,一边冷冷地回答他道:“这么做就对了,换做是我啊,也会如她这般一刀断了你的命根子,这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佛经上有个故事说,一个立志修行的人长年被淫欲所困扰,十分地痛苦,于是就对佛祖说,打算自行阉割,把自个儿的那脏东西给切了去。可是佛却告诉他,若是邪心不除,单只把那玩意儿割了去又有何用呢?
“我看你的痛苦啊,主要是源自于你的邪心不除,正如佛祖所说的那样:邪心不止,断阴无益。要我说啊,你不如从此放下屠刀,一心向佛,慢慢地把邪念放下了,你就不会觉得生不如死了。到时候发菩提心,修成了正果,说不定你还得从心眼儿里感谢莎宁哥那女魔头呢!”
廖湘子怒道:“你用不着在这儿说风凉话,莎宁哥断了我的命根子,于你有什么好处,让你成天价跟着我守活寡,就是被那臭娘们儿给害的。我告诉你,只要我廖湘子有一口气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那没人伦的外甥了。
“我没有了行事的家伙,不能玩儿你,别的家伙也休想玩儿你。我当一辈子的死太监,你也得陪着我当一辈子的活寡妇,张梦阳那小子运气再好,本事再大,我让他一辈子见不着你,见不着他的孩儿。就算是到他死的那天,他也必定是死不瞑目!”
习鲁古一听他说到张梦阳三个字,心中蓦地一惊:“怎么,这美妇怀中抱着的,难道是张梦阳的孩子么?”
他扭头朝那美妇人瞧了过去,就听她说了声:“变态!”便不再言语了。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婴儿,在孩子那粉嫩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亲,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柔情与慈爱。
显然,这美妇人是这孩儿的母亲,是他的生母,这种母爱的真情流露,是决然假扮不来的。
习鲁古痛苦地想到:“妈妈和张梦阳在一起久了,将来也会如这美妇人一样,给他生下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儿的吧。如果妈真的给那厮生下了野种,恐怕她……恐怕她就不会再要我们哥儿俩了吧。”
“那眼前的这个美妇人,应该也是被张梦阳那淫贼蛊惑上钩的女子,她这么美,怎么就甘心屈从于张梦阳那厮的淫威呢?”
可是转念又一想:“妈的武功那么高,那么聪明,也还受了张梦阳的蛊惑而甘心从贼,何况是其他的女子呢!”
想到这里,习鲁古心中无限酸楚地摇了摇头。
这位在习鲁古的眼中堪称国色天香的美貌妇人,便是前大辽天锡太后萧莫娜了。
龟山老母率领着忠于她的徒众凭着穴地而入的艰辛,有如神兵天降,在鬼城中掀起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廖湘子仗着自身的武艺高强,在刀光剑影之中护持着萧太后母子,冲出了一条血路,竟奇迹般地从鬼城之中脱身而出。
出了鬼城之后,廖湘子便又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该带着这一对母子逃往哪里。
他知道五千金军就在离此不远的谦州驻扎着,张梦阳此刻也在谦州坐镇,预备着对鬼城有所图谋。
他痴迷于萧太后的美色,虽然不能真正地把她占为己有,但只要能够每天守着她,每天与她朝夕相对,他便也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所以,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一方面把她看得极紧,丝毫不给她脱身之机,一方面又对她照顾的体贴周到,除却不许她离开之外,几乎是有求必应。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被张梦阳探知他们的下落,想尽千方百计地把他们母子给抢夺回去。因此一想到张梦阳便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也正因为此,廖湘子从鬼城杀出了条血路,终于逃脱出来之后,很想带着萧太后母子远走高飞,远远地离开这里。
可萧太后也知道张梦阳就在谦州驻扎,不愿跟着这个丑鬼继续东飘西荡了。孩子已经下生几个月了,还没让他的父亲看过他一眼呢。而今他们父子两个已经离得这么近了,萧太后很不情愿再带着孩子走往他处。
所以,当廖湘子带着他们母子来到这里之时,萧太后便向他抱怨:“总这么东躲西藏地什么时候是个头?愿走你自己走,我和孩子就在这儿了,哪儿也不去了。”
廖湘子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她跟着自己继续跑路,可不管他如何软硬兼施,萧太后却是雷打不动,铁了心地不想跟他继续走了。
廖湘子也不敢用手段强迫于她,生怕她趁着自己不注意来个跳崖或者咬舌自尽,那样可就跟想要一直占有她的初衷适得其反,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