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珪把钱拉回军队入账后的第三天,边令城也到了幽州。
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查账,所针对的就是那三十万贯的亏空,可是查了半天却发现原来账目不对的已被抹平。
账与物相互印证皆无出入,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要说边令城敢来查账,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李琮的记账法早已在大唐推行,而边令城被委派来幽州,账目上的事自然是门清。
看着气定神闲坐在自己面前的张守珪,气就不打一处来。
上次刚到幽州时,张守珪的招待不可谓不细心,唯恐哪一处惹得这位监军大人不满。
可这一次返回幽州,张守珪除了派亲兵迎接外,就什么都招待没有了,与军士同吃同住不说,这两天更是连茶水都欠奉。
美其名曰:“将士同甘共苦,方为劲旅根本。”
可张守珪说这话时,却是一口酒一口肉吃得那叫一个爽,至于边令城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是一点都没看到。
“边将军,账目清楚了吗?”
端起一碗茶,抿了一口,柔和的茶香荡涤酒味,刮去满嘴的油腻,温热茶汤入腹,使人神清气爽。
张守珪满脸享受,他决定过几天再去韩斌那蹭点,顺便谈谈自已以后财路。
“账目清楚,但。。。”
听到这个“但”字,张守珪眉头跳了一跳。
“但那原本的亏空却是前日补上的,不知张将军可有教我。”
边令城见张守珪面色不善的看着他,言下之意就是“挪用公款”,心里觉得扳回了一城。
其实账目没错,边令城也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在洛阳时,高力士就似有似无的提点过他,意思就是“账目清楚就行。”
可是边令城现在心里不爽,好歹是个监军,到哪不是让人供着,你个新晋边军将领居然敢摆谱。
难不成觉得我只是个宦官,瞧不起我?
张守珪也的确瞧不起边令城。
一个宦官,无战功、无政绩、无小弟的三无人员,敢来军营咋咋呼呼,你凭啥?
就凭你在皇宫里洗衣叠被,端茶送水?
一开始招待你,装孙子,是因为老子账面上不干净,希望别被穿小鞋。
可你吃干抹净后,不仅不高抬贵手,还上纲上线,给你脸了是吧?
最主要的是韩斌昨晚让幺鸡来传了个口信,让他不要给边令城面子。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好兄弟说了,办就是了,何况自己也的确不爽边令城。
“本将公事繁忙,上次手下的人没归纳好,自然没盘入账内,那粗心的军士现已被处罚,边将军觉得本将处置的可对?”
好在韩斌早就为张守珪准备了说辞,因为韩斌的记账方式非常清楚,而且还教过李琮如何查账,第一件事情不是先看账本,而是先盘库存,为的就是方便核对。
边令城对之前库存是非常清楚的,现在多了三十万贯,他当然知道是后补的。
所以他想问张守珪一个私自挪用军费的责任,他不信一个只会杀人的将军还能懂账面上的精细事。
可张守珪回完话,边令城愣了愣神,只能说道:“张将军处置的对,但某不希望再发生这类事。”
说完,便径直离去。
“张将军,那名士兵是不是白挨揍了。”
一位副将见边令城也不看看是否真有士兵被处罚,即对张守珪说道。
张守珪倒也是个谨慎人,提前让人顶了他的错挨军棍,防的就是边令城验证,谁知人家不看了。
“他随地吐痰本就该罚。。。算了,算了,按之前说好的给他两贯钱,让他出去快活两个月就是了。”
副将听后知道张守珪想赖账,眼里有些鄙视,好在最后还是兑现了承诺,心想狗子赚了呀。
副将领命而去,张守珪却在心疼那两贯钱,他现在可真的是太穷了,这下令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离去的边令城没有回住处,而是直接去了韩斌的府邸。
韩斌在幽州处理贸易城的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上一次没来拜访,是自持身份。
希望这个内卫头领,能懂事些,毕竟皇子的老师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宫里比他身份高的人多了去了,谁见了他边令城不得客客气气的。
不过,今天不来不行,韩斌帮张守珪兜底的事,让他十分不爽。
身后人交代查斐旻暗账的事,本可以手到擒来,你却偏来横插一杠,我可不信张守珪这个无根底的人能一下子凑出三十万贯。
“侯爷说他不在。”
一个仆役接过拜帖,都没进去禀报,便直接回绝。
“放肆!知道这是谁吗?他是陛下亲点的幽州监军边令城将军,岂是你这卑贱之人能轻辱的!”
“侯爷说了,这不是军营呀。”说罢,便回身关上了门。
仆役的话,边令城在马车上听的很清楚,神色阴冷得能滴出水。
没等护卫回禀,便下令回到临时租住的院子,没办法军营他是真的待不惯。
接下来院子内便传略带尖锐的怒骂。
“得罪这个阉人真的好吗?”
八戒翻了翻炭火上的牛肉,一边刷着酱一边说着。
“商贾呢,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所以我对许多人都很和气。”
众人听后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侯爷说他不在”,这是带着蔑视的拱火,摆明了就是冲着得罪人去的。
就这还和气?那你不和气时指不定把边令城怎么样呢!
“王五信里不是说了吗?边令城离京近去了一趟武思家里。”
“先生,会不会是他们本来就是熟人。”
幺鸡有些不解。
自家先生和武祭酒不对付他是知道的,可也能因为边令城认识武思就给人家脸色看呀,迁怒范围是不是有点广了。
“幺鸡你记着,朝中大臣和内官交往过深是皇家大忌,别看我和杨思勖高力士认识,但我和他们交情只停留在公事上。”
“而且陛下派边令城来幽州查账本来只是走个过场,可这家伙来了之后就是打算严查,看这架势还非得查出些什么不可。”
“本来我觉得他可能只是一个比较认真的人,还真没打算得罪他,可现在加上武思,那边令城做的事味道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