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城牢狱,昏暗无光。
手脚均被绑上铁链的胡泽感觉身上有千钧重力,浑身精疲力尽,抬不起脑袋。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只靠着牢内一点点滴下的水滴艰难的活着。
要不是他武道修为还算可以,可能早就死在这里了。
精神几乎要崩溃了,没有任何一个靠谱的人来管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些嘈杂的人声。
胡泽艰难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见到了一个身影。
“胡泽。”
张恪默然望着胡泽,眼神里终究还是有一丝的波动。
毕竟当年共事过一场,平城事还历历在目。
胡泽抬起头,他惨然一笑,还以为是曹肃来了,结果曹肃还是没有来。
“张恪,曹肃呢?”
他干瘪的喉咙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张恪却没有回答胡泽的问题,反而冷笑的嘲讽道:“胡泽,你还是这个样子,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那个天才吗?”
胡泽挣扎着爬了起来,费劲坐在那里,双目全是血丝。
张恪无动于衷。
“你们要如何处置我?”
张恪冷漠道:“你是反贼,自然是拿你的项上人头来祭旗。”
听到张恪的话,胡泽再也没了半点希望。
他张开嘴,似是发出无声的大笑。
胡泽才不信曹肃是因为他是反贼而杀他祭旗。
他觉得曹肃是因为杀了胡荣,为了斩草除根而已。
胡泽记起当初在武馆里修炼铁拳的一幕幕画面,似乎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为了打探平城消息,冒充天才进入平城,进入武馆后成功成为预备府军,做了百夫长后坑了一波城北大营,随后察觉到军中有人对他产生了怀疑,卖掉一波粮草后成功抽身。
早知道就不应该建议父亲走平城这条道,如果走的其他道,就不会遇到平城,父亲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会沦落到运城来........
“你们胡氏父子坑害了我们平城多少人,逼得我们平城人背井离乡,来到这千里之外的禹州打仗。”
“胡泽,你应当早就做好了准备,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
“别的也不多说了,你好好吃点东西,一会儿就送你上路。”
张恪挥挥手,身后走进来两个狱卒,端上了饭菜。
这饭菜名叫“断头菜”。
胡泽闻着饭菜的香味,眼神中充满了死意,再无半点波动。
.......
探马向曹肃汇报,万平军大将顾波亲率一万精兵,自古越而来。
王猛同时也向曹肃传递了信息,准备在半路上伏击顾波,通过野战的方式,击溃万平军,逼迫万平军不敢轻举妄动。
古越地界风起云涌,万人大战一触即发。
王猛给曹肃的军令是守好运城,曹肃也没有要出城帮王猛一把的意思。
但没想到,前日突然接到了魏楷的书信。
魏楷提出要曹肃在必要时刻可以舍弃运城,集中全部力量击溃古越的万平军。
这是魏楷的书信,书信的下方却敲了右将军的大印。
右将军统管三军,此刻别说讨逆军,就是扶风城的府军、界域军也都听命于右将军,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曹肃可以视魏楷的这份书信就为右将军的军令。
但又不完全是军令,右将军给了麾下很大的自主权力。
将在外,一切都需要按照实际情况来。
这就给了曹肃很大的压力,曹肃原本就准备让王猛一个人解决问题。
“王猛打得过顾波吗?”
曹肃不清楚顾波的具体实力,听说也是一个力境中品的高手。
万平军万余精兵.......
他倒是觉得不可以小觑白才、顾波此二人,毕竟是能将胡荣挤到运城来的万平军新出大渠帅,必然有一定过人之处。
如果王猛战败或者惨胜,那虚实就会被古越城的敌军发现,不利于魏楷的牵制大计。
曹肃心中一盘算。
“看样子还必须要助王猛一臂之力。”
........
是夜,月明星稀。
讨逆军偷偷打开城南大门。
曹肃麾下的两千余讨逆军,在寂静的夜里,人衔枚,马裹蹄,悄然走出了运城。
非常的突然,讨逆军中的士卒虽然疑惑,但因为口中都含了木棍,无人能说话,在一种默然而寂静的气氛中,走出了运城。
到了七月份,日子一天天的炎热起来。
运城城南之外,前些日子的焚烧尸体的焦臭味还没有散去。
众多军士走出城门,一路向南而行。
大约十里后,便是成片的树林。
这里是之前曹肃和胡荣打斗的地方。
又行走十里,便到了一处高坡之地。
此地十里高坡,曹肃骑着骏马,走在了最前方。
远处,张恪率领着十数骑飞驰而来。
不多时,张恪冲到曹肃面前,将五花大绑的胡泽丢到了曹肃面前。
“大人,胡泽带到。”
胡泽........
曹肃眼神微微一动,望着倒在地上披头散发的胡泽,很难将面前这个虚弱之人,与之前的天才武者联系起来。
天才是假的,不知胡泽用了什么方式,瞒过了王猛和魏楷。
想来应该也是收敛气息一类的功法。
胡泽抬起头来,瞧见了月色下,骑着黑马的曹肃。
曹肃正冷冷的望着,平静如湖水。
黑马打了个响鼻,卷出白气,像极了当年他突破时候浑身冒出白气的模样。
“曹肃,真没想到,你才是武馆里真正的天才。”
胡泽望向曹肃,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武馆里的那一批练拳的,没一个有出息的,反倒是一旁做着记录工作的杂役,成了名震一方的武道天才。
一年多的时间,从一个不会武功的杂役,成为力境中品的高手?
胡泽只恨自己当初看走了眼,早知道曹肃这么厉害,就应该杀了他,或者把他掳到万平军里去,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两人之前其实并没有多少冲突,但阵营不同就是最大的冲突。
曹肃望着胡泽,冷漠道:“胡泽,我不是天才。”
“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但既然已成了如今局面,再说那些也是无用。”
胡泽只当曹肃不愿背负天才之名,眼神更加黯淡。
他叹道:“是我虚荣,过于看重‘天才’之名,倘若我昔日在武馆中暗中修炼,找准时机再一举破坏城墙,平城焉能挡我父亲数万大军?”
“平城虽小,但城高墙厚,和运城有很大的不同,你父亲最大的错误就是过于固执的想要攻下平城,万平军本就是流寇一样的组织,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曹肃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在他看来,如今的这个万平军已经不行了,朝廷根本不怕万平军打正面,怕的是万平军四面开花,动摇朝廷根基。
而现在呢,万平军进入到禹州,除了霍乱了禹州南部,就几乎没有什么大动作。
反倒是等着右将军率军前来,还准备再从正面击败朝廷大军吗?
这不就是本末倒置,浪费了农民起义最大的优势么?
但也没有办法,毕竟人一旦有了权利和欲望,就很难把守住最初的梦想。
胡荣不明白的事,胡泽也不明白。
曹肃不愿与死人多废口舌,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一旁。
随后便有专业人士上前拎起胡泽,放置到大旗之下。
祭词是由罗艺朗读。
在寂静的夜里,罗艺铿锵的声音传遍了三军耳中。
待到罗艺诵读完毕,刽子手便拿来两碗酒,与胡泽各饮了一碗酒。
敬神,敬鬼,敬自己,祈求“天地人”三界神灵。
随后,月光之下的大刀亮起。
刀光挥洒而下,顷刻间,胡泽的人头落下,颈间血注喷涌直上,血溅七尺,染红了高坡上荡漾的大旗。
万平军大渠帅之子祭旗,三军皆是肃然。
这一刻,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尤其是此刻人衔枚,马裹蹄,十分的安静,就更加渲染这样的氛围。
曹肃大手一挥,跨上战马,率军向前。
大军隆隆向前。
在黑夜之中,迅速隐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