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本年的最后一天。
刚过完圣诞，又迎来跨年夜。
到处都是其乐融融的，疗养院里也赶时髦张灯结彩，很多人到疗养院看望老人。
越是热闹的氛围，悲伤越被放大。
从墓园回来，孟玉兰就一直躺在疗养院的床上，背对着方明欢，大概是不想让方明欢看见自己哭。
方明欢让安雅先回去，自己在疗养院照看着孟玉兰。
傍晚时分，方明欢接到了王成的电话。
电话里，王成的声音难得的低沉：“方助……薄总让我来接你。”
现在是傍晚五点，这个时间点让王成来接自己很奇怪。
“是有……什么事吗？”方明欢内心又开始不安。
王成迟疑道：“……薄总只通知让我来接你。”
方明欢有些无力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孟玉兰，无奈地报了自己的地址。
方明欢给孟玉兰盖好被子，说道：“奶奶，我公司有事，需要去一趟。晚上……或者明天，我再来看你。”
她正打算起身，孟玉兰却突然转过来，干枯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方明欢的手。
方明欢赶紧坐回去，关切地问：“奶奶，怎么了？”
孟玉兰整个人的状态像是老了十岁，眼窝深陷，眼泪已经干涸，像是已经没有泪了。
她两只手紧紧握住方明欢的手，眼神有些涣散。
方明欢回握住，没来由地有一丝害怕，她喃喃道：“奶奶……”
孟玉兰含糊不清地自责：“欢崽，把你领到我们家，没让你过过好日子，是奶奶对不住你。”
方明欢伸手去帮她捋捋头发，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哭，话里还是带出了哭腔：“奶奶，你在说什么啊？没有您和秦峥，我就是个野孩子啊，是您给了我家啊。”
这句话像是让孟玉兰回过了神，孟玉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是啊，我们欢崽得有家啊……得有家。”
她反过来安抚方明欢，轻轻拍了拍方明欢的手背，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丝笑：“你先去忙，下次来看我。”
方明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特地关照了看护人员，让她们晚上多加关注孟玉兰。
直到王成再次打来电话，方明欢才走出疗养院。
上了副驾，王成罕见地没有和她打招呼，脸色有些沉重。
方明欢以为王成会直接把她送去酒店或者是哪个餐厅。
没想到王成把她送到了一个私人造型设计工作室。
下车前，方明欢疑惑地看了看王成。
她没接到要参加什么晚宴的通知，王成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王成的手不自然地握了握方向盘，言简意赅地解释：“因为……等会儿要去见一个人。”
方明欢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被等在车外的化妆师拉进去化妆了。
年轻的男化妆师一边给她擦粉底一边赞叹：“哎呦，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好的皮肤了。这小脸蛋还化什么妆呀。”
化妆师只是简单地勾勒了一下五官，原本精致脱俗的五官更加明亮立体，眉眼如画。
接下来，另一个造型师给她挑了一件深蓝色镶钻吊带裹胸及地长裙，外搭白色狐狸毛披肩，不是很隆重，但是十分高贵美艳。
造型结束后，方明欢拉开后车座的门，坐了进去。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车辆汇入车流，主干道渐渐拥堵。
车辆走走停停，王成像是忍受不了沉默似的，打开了车载广播。
先是一阵“滋啦”的电流声，紧接着是声音活泼的娱乐频道的女主持人，在播报着各种娱乐新闻。
“……下面这一条是最新的娱乐快报~著名青年钢琴家赵婉欣小姐，今天下午在中心大剧院举办了自己第一百场钢琴独奏音乐会，比起赵小姐高超的钢琴演奏技巧，我相信很多人更关心赵婉欣小姐的感情生活哈。之前有传她和薄氏集团总裁薄雁廷先生好事将近，但是双方当事人都没有回应。”
王成手忙脚乱，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想要关掉广播。
大概是开得太慢，后面的车辆“嘀嘀嘀”地按喇叭提醒。
王成的手指在触屏界面一滑，把广播的声音开得更大。
“就在今天下午，两位当事人终于同框，薄雁廷先生出席了赵婉欣小姐的演奏会，演奏会结束后，还有记者在停车场拍到两人相拥离开。看来，之前好事将近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哦……”
“嘀”一声，王成终于把广播关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忍不住探出头去，朝后边的车辆骂道：“催什么催！”
王成把头伸回来，喘了几口气。
他有些忐忑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方明欢，却看见她脸上还是淡然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让人疑心她是不是根本没听见这条新闻。
王成错过了一个绿灯，停在商场前的十字路口。
车窗外正对着商场外墙上的巨大led大屏。
王成看出去，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上面的画面刚好是镜头扫过大剧院座无虚席的听众席，然后给了坐在第一排的薄雁廷一个侧脸特写，顺着他的视线，镜头往右上方拉去，是正在弹奏钢琴的赵婉欣。
画面切换，下一个镜头就是灯光昏暗的停车场，赵婉欣偎依在薄雁廷身边，两人上了同一辆车。
画面还夸张地标上了显眼的标题：“著名青年钢琴家赵婉欣小姐疑似恋情曝光，对方系商业巨头薄氏集团总裁薄雁廷”。
红灯终于变绿，王成一脚油门，“轰”地冲出去。
王成忍不住又从后视镜去看方明欢。
方明欢眼睛虚空地看向窗外，似乎没有看那块大屏幕。
她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玻璃。
静谧的车厢里发出细微的“哒哒”的声音。
王成想说点什么，但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在漫长的难言的沉默后，方明欢把头转回来，看向前面，在后视镜里和王成的视线对上。
她平静地开口，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薄少，是要把我送给刘起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