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欢买的是上午的航班，她早早地来到候机大厅等候，手里抱着一个布包着的盒子。
昨天顾岑说要来送她，但是被她拒绝了，她实在没有理由再麻烦他。
欠的人情太多，她还不起。
为了避免人多，她特地买的头等舱。
虽然骨灰盒拿布包好了，但她还是担心坐飞机时，坐在身边的人会在意。
她是最早登机的，头等舱里空荡荡的。
空姐将她引导到座位上，她的座位靠窗。
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骨灰盒，慢慢摩挲着，眼睛向窗外的飞机跑道，喃喃道：“奶奶，我们回家了。”
这两年，为了躲薄雁廷，她不敢买机票不敢买火车票，只是停留在银州，连秦峥的忌日也没有回去。
她以为，再等等，时间一长，薄雁廷终将会放过她。
而如今，只能带着孟玉兰的骨灰回去。
飞机广播开始播报起飞前的安全提醒，方明欢回过神来，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头等舱只有她一个人。
这有些奇怪，银州飞津市，并不是冷门的航线，经济舱甚至已经坐满了。
过了一会儿，空姐撩开帘子，走在前面，引导着身后一个高大的男人。
方明欢愣了一下。
顾岑看见她，点头和身边的空姐示意道：“谢谢，我自己过去吧。”
方明欢震惊地看着他一点点朝自己走来，最终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顾岑表情有些不自然，道：“我……刚好要去一趟津市。”
方明欢一直看着他。
顾岑败下阵来，“好吧，我不放心你。”
方明欢嗫嚅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顾岑叹口气，“我就怕你这副样子，你不要有压力，我在津市有个投资人，刚好趁机得见见，不纯粹是为你。”
“谢谢你。”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幸好是你，我还担心坐在身边的人会介意。”
“不会有人介意的。”顾岑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头等舱被薄雁廷包了。”
方明欢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顾岑接着说：“早上我接到航空公司的电话，说有人要包头等舱，可以付五倍的价格让客人改签，问我愿不愿意。我想了想，只有薄雁廷会这样做了。”
顾岑盯着方明欢的眼睛，不想错过一丝她的情绪，“薄雁廷还没有放弃你。”
方明欢脑海里闪过昨天薄雁廷脸上痛苦的神色。
昨天她把话说死，薄雁廷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低下头来。
她把头撇向窗外，不再说话。
航班很漫长，飞机餐并不好吃，方明欢没什么胃口。
她找空姐要了一份酒水单，想点一杯饮料。
她点了一款名字带着“桔子汁”的，顾岑制止了，给她换了一款。
方明欢有些疑惑，顾岑解释道：“那款名字看着像饮料，里面含了酒精，你喝不了。”
方明欢想起之前孟玉兰在顾岑面前提过，自己酒品不好的事，她淡淡笑道：“你还记得。”
顾岑听见这话，有些惊讶，看着她，眼里有了些期待，“你也记起来了吗？”
方明欢怔忪，发觉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什么？”
顾岑看她表情，知道自己误会了，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记起来了。四年前，我们在津市见过一面。”
方明欢惊诧，嘴巴微微张开，不敢相信，“我们……在津市见过？”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岑嘴角勾了勾，似乎有些失望，他没继续往下说，伸手替方明欢把挡光隔板放下来，道：“离飞机落地还有一段时间，你先休息一下吧。”
四年前，那时候她刚刚入职薄氏集团，顾岑和薄雁廷是朋友，她和顾岑唯一有交集的，应该就是在薄雁廷公司碰见了。
顾岑不想说，方明欢便没有问。
飞机在下午三点落了地。
比起银州，津市的夏天并不闷热，阳光下吹过的风也不像银州，总是带着滚烫的温度。
方明欢在心里低声道，秦峥，我回来了。
顾岑和方明欢一起出了航站楼，两人都没带什么行李。
“你现在去哪？”顾岑问。
方明欢轻轻蹙了蹙眉，她没想好。
带着骨灰住酒店，似乎不太合适，安雅婚事在即，方明欢也不想让她现在知道孟玉兰去世的事情。
之前在锦绣佳苑租的房子，早就退租了。
唯一合适的地方，也许是……滨江壹号。
那是薄雁廷送她的房子，自从她和薄雁廷提过分开，虽然之后两人有所纠缠，但她再没有回过滨江壹号。
顾岑看出她的为难，提议道：“我在津市有套房子，只是很久没打扫了，我可以找人……”
“我……有地方住。”方明欢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现在去哪？”
顾岑还没回答，一辆车黑色商务车停在他们面前。
一个中年男人从副驾打开车门走下来，一脸殷勤地和顾岑握手，道：“顾总，幸会幸会，咱们上车吧。”
顾岑笑了笑，礼貌地回握。
他把目光落回方明欢身上，道：“现在先送你。”
待客区车不能停太久，方明欢不好回绝，跟着顾岑上车了。
车辆慢慢启动，驶离机场。
中年男人从副驾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问：“顾总，您看，现在咱是去酒店，还是去哪？”
顾岑看向方明欢，用目光询问她。
方明欢没办法，只好报了滨江壹号的地址。
中年男人夸张地点点头，带了些讨好的意味赞扬道：“那地方寸土寸金呢！”
这句话像是无形中提醒方明欢，那房子是她用身体换来的。
方明欢觉得有些羞耻，像是在顾岑面前被扒光了衣服，不禁攥了攥手心。
顾岑突然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转开话题，“你在津市呆几天？”
顾岑公司总部在银州，最近又在忙一个收购案，今晚见了投资人，他明天就得回银州。
方明欢抿了抿嘴唇，道：“我的朋友月底结婚，要回去的话，我应该得等她婚礼结束。”
顾岑点点头，像是不太放心，又问：“你会回银州的吧？”
方明欢无法回答，孟玉兰走了，她已经没有归处。
顾岑看见她凄惶的神色，不再逼她，只是说：“我会在银州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