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一如既往揣着好吃的上学堂,在国子监门口偶遇楼宇莅和穆行止,两人也不知怎么就混熟了,凑在一起笑嘻嘻地谈论着什么。言笙能明显感觉到,楼小白兔看向行止哥哥的目光简直刺眼得很。
真讨厌,明明是和其他皇子们交好的小白兔,居然打起她的行止哥哥的注意。不行,不能纵容他这么做。
言笙脚步一顿,红豆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她就往反方向跑去。一头扎到穆行止和楼宇莅两人中间,嘟着红通通的小嘴,把他们俩隔开来了,表面上还装着天真无邪的样子。“行止哥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内心潜台词是:你居然只顾着跟小白兔聊天,没瞧见我咩?
“阿笙,好巧哦。”难得言笙上学不迟到,楼宇莅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我和子谦在说休沐之日去马场赛马的事,阿笙,你要一起来吗?”
子谦是穆行止的字,据说是他的美女娘亲给起的,言笙一度觉得子谦可比行止这大名好听多了。
赛马?他们居然背着她约好赛马了,言笙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这个休沐日是君彦的生辰,正好京郊的马场新进了几匹好马,他便想约上我们一道去赛马。”也不知言笙噘着嘴在气什么,两颊被风吹得红通通的,像极了天上绚烂的霞光。
咦,原来小白兔要过生辰了,可是过生辰不该是吃一碗满满的牛肉面再加两个鸡蛋吗,为什么还要赛马啊,京中的人真会玩!
“阿笙,你来吗?”楼宇莅紧张得攥起了自己的袖口,生怕言笙说出个不字来。
鲜红的骑马装,扬鞭驰骋,光是想想就觉得一定很好玩,言笙忙不迭地点头,她可是要做宫中最潇洒恣意的公主的。
楼宇莅见言笙答应了,咧开了嘴露出八颗皓白的贝齿,笑起来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脸颊粉嘟嘟的,看上去跟个女孩子一样可爱。
想着楼宇莅要带她一起去马场玩,言笙转头就把刚刚见到他和穆行止相谈甚欢的不开心给丢了。小肥手熟门熟路地剥开油纸包,掏出芙蓉酥给他们一人一块,完了以后自己嘴里也叼上一块。
公主,你有点立场好不好,不就是赛个马么,你至于连死抠着不放的口粮都舍得拿出来分给楼小公子吗?说好的做一个专一的吃货呢?你这贪玩的熊孩子!
跨过国子监的大门,三个人相携而去。
林太傅早就恭候多时了,瞧见叼着芙蓉酥的言笙乐呵呵地走进倚澜居,立即沉下老脸,硬摆上一副严肃十足的表情。
“公主殿下!”
“哎,太傅你叫我?”言笙都迈着欢快的小步伐走过太傅身边了,忽而听闻一声阴气森森的叫唤,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回头,思维明显处于状况外。
明明才刚来,难不成自己在不经意之间闯了什么祸?言笙垂着头,把从国子监大门走到倚澜居的每个小细节都在脑子里过滤了一边,今天可正常了。
“看看这个!”太傅一手递过去一叠纸,是昨天枪手穆帮忙抄的文章。
言笙暗道不好,刚塞进嘴里的芙蓉酥,“啪嗒”掉落在地。
“再看看这个!”太傅又从桌上抽出两张难以直视的宣纸,没错,正是言笙自己的鬼画符。
完了完了,这下要穿帮!
“太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言笙眼睛那个尖啊,早早地就发现了太傅握着扁竹板的手有点蠢蠢欲动的架势,二话不说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生生憋出了一汪眼泪。
实在是掐狠了,言笙痛得都快哭背过气了,果然装可怜是一门技术活,一个把握不好自己就得受罪。
林太傅都想好怎么对付言笙的负隅顽抗了,可是现在那一派诚挚认错的戏码是怎么回事?打得他毫无防备啊。
“下不为例!”
太傅居然这么快松口,简直不可置信,得了这一句“下不为例”,言笙那断线珍珠似的眼泪说停就停,抖着肩膀抽泣了两声,便背着林太傅得逞地笑了,不然装可怜的戏码屡试不爽,感觉自己都要修炼成精了。
穆行止和楼宇莅面面相觑,所以,本该一场腥风血雨的大场面居然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不得不感慨一声,言笙道行高啊!
目送言笙坐下,默默地又拿出一块香喷喷的芙蓉酥继续大快朵颐,林太傅心中直流宽面条泪,什么“下不为例”,那句话一定不是自己说的!可要再挑挑言笙的刺的话,他又觉得出尔反尔不是读书人的作风。
谁说镇西侯府的小侯爷是天魔煞星的,依太傅看,这天魔煞星非属蔺阳公主不可。偏偏自己老折在她手里,还没法子重罚她,毕竟人家后边有人,耳边依稀想起皇上意味深长的“点到为止”。
明明太傅都要发作了,最后居然给忍回去了,众皇子不禁在心中偷偷地朝言笙竖大拇指。虽然他们老早都知道太傅大人吃软不吃硬,可是作为男孩子,要是想太傅撒娇,那简直是不敢想的一桩事。
“啪”一个小纸团十分精准地落在六皇子的桌上,展开一看:臭丫头运气真好,话说上次三哥找枪手被太傅抓到,可是被罚抄了柳子集全册,生生抄了一月呢。
六皇子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林太傅,目标距离自己略远,注意力专注,安全!他挑了一支比较细长的毛笔,仔仔细细地蘸匀了墨汁,在上面写道:臭丫头就是老头子的克星。
趁着太傅背过身去,六皇子将纸团扔了出去,然而这准头略微不足,传到了四皇子的桌上。
这传纸球的风俗早就被倚澜居的皇子们私下里认可了,眼见有纸团传来,四皇子才不管是不是传给他的,偷偷地转移到桌下,手指飞快地拆开。一手撑着脑袋故作深沉,另一只手捏着展开的纸,身子挪出足够宽的缝,迅速扫视纸团上的内容。一时间,许多惨痛的回忆涌上心头,只用六个字形容的话,那就是“往事不堪回首”。
如果四皇子再脆弱一点,可能眼角已经蓄起泪了,然而并没有,他只是吸了吸鼻子,执笔写得一手行云流水的行书,而后又把纸团丢给下一个。
然而本该是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私人小纸团,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倚澜居,有几个手脚慢的皇子,差点被林太傅给抓住,幸而他们装得一本正经、求知欲爆棚的模样,才逃过太傅的法眼。
言笙瞧他们传得不亦乐乎,心里也觉得痒痒的,只盼着小纸团快快传到她那里,可是,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却常常擦肩而过,就是不往她那里传,害言笙一张小脸皱得都能挤出把水。
你们倒是快传给我啊喂!
皇子们自然不是傻的,哪能自己投进言笙的虎口啊,虽然也没写什么过分的话,但背地里议论人,怎么都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要是那小祖宗憋出两行清泪,回头找太后告一状,他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偶尔也是有几个手欠的,比如说眼前这位二皇子,一时兴奋,洋洋洒洒写了近三百字,转头往穆行止桌上丢过去了。
完了以后,二皇子感觉到了来自皇弟们四面八方的深深恶意。
太子殿下心底的小人狂捶地,二皇兄,你似不似撒啊?
四皇子也默默地抹掉一把汗,二皇兄,你这跟直接扔给言笙那丫头有什么区别啊喂!
穆行止随手打开纸团扫了一眼,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好像有一半是关于言笙的,那一半穆行止多看了两眼,另一半没跟言笙扯上关系的,穆行止自动将它们归为跑题一类。
看完,团成小球。
快传过来!
皇子们一个个盯着穆行止,期盼他快些把小纸团还给他们。然而穆行止只是微微挺直了背脊,两只夹着纸团,在众人瞩目之下,以及太傅侧身之际,将纸团投进了太傅桌案前的笔筒里。
一个承载着多位皇子的内心真言的小纸团,从此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安安静静地躺在笔筒里睡觉。
皇子们内心是崩溃的!必须得找个机会把它掏出来,若是被太傅瞧见他们闲得嚼舌根子,指不定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言笙瞧纸团落进太傅的笔筒里了,那股子殷切劲儿都憋回去了,反倒是没有那么好奇了,还是乖乖收回心思听太傅念书吧。
“公主,你起来翻译一下我念得那一段意思。”林太傅手中拿着一本封皮已经发黄布了不少褶皱的书,走到言笙旁边,想着非得要好生敲打一番不可。
难得言笙认真听了那么一会儿,刚好就是林太傅抽的那一段,虽然解释的条理逻辑没有那么清楚,好歹也算是答出了七七八八。
太傅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公主终归是肯自己开口说一说见解了,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