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累积到一定程度,卫王也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一个帝王口中说出来的。
满篇的借口和推诿,什么责任也不想承担。
卫王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后悔地说:“你不配为帝!”
兄长把打皇鞭交给他,就是为了让他督促皇帝保齐国江山。然而他为了所谓的君臣有度,一直未曾尽到过自己的责任。
皇帝失责,他这个手持打皇鞭的卫王又何尝不失责。
卫王的一句你不配为帝顿时引燃了朝堂,皇帝猛然后退白着脸不敢再言语,朝臣们则议论纷纷。
渐渐的,关于皇帝不配为帝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皇帝为了不让这种形势继续蔓延,眼神忽的定在殿下的大公主等人身上,着急忙慌地转移话题道:“朕同意让近卫与寇兰比试了。”
说着连忙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赶紧去叫近卫首领进来,让他同寇兰比试一场,这场比试寇兰若赢了,朕不仅同意她以女儿身参军,更同意她亲自押送银子去北境。”
太监领命下去,朝臣们仍旧对皇帝有着莫大的不满,却碍于卫王都没再吭声,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铠甲,身形魁梧的近卫首领进来了,殿内气氛正尴尬着,皇帝正急需一件事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因此也顾不得解释什么,直接对近卫首领道:“拿出你全部的本事,同寇兰比一场。”
近卫首领不明所以,寇兰?谁是寇兰?
恰好朝臣们和大公主几人在卫王的带领下纷纷朝后方退去,空出中间的位置来,好叫两人比试,寇兰一下子便立在了近卫首领对面。
“你就是寇兰?”近卫首领的语气里还有几分匪夷所思。
皇上竟叫他拿出全部本事跟一个女人比试?不怕他一掌拍死她么?
彼时近卫首领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放轻手脚,以免一会儿自己真失手将人打死了。
寇兰抱拳行了个男子的礼,端方道:“正是。”
说完她又比了个请的手势:“出招吧。”
近卫首领摇摇头:“还是你先出招吧。”
他先出招,她估计就没有出招的机会了。
寇兰也不礼让,她先出招就她先出招。
眨眼间,两人便拳拳到肉地交起手来,然而越打,近卫首领就越吃惊,并不由得为自己一开始的轻视感到后悔。
不知不觉间近卫首领已经不再把寇兰当成一个女人,而是当作一个正经的对手,丝毫不记得自己先前要手下留情的想法,一招更比一招狠。
但寇兰却始终游刃有余的应对着。
最终,近卫首领一个不察,被寇兰一拳击倒在地上,近卫首领似是被伤到了肋骨,一动就疼,竟怎么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殿上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哪怕是对她极有信心的大公主等人也十分意外。
毕竟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少倾后,大殿上又嘈杂起来,各种难以置信的声音纷至沓来,不少朝臣还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堂堂近卫首领竟让一个女人打地起不来了?什么时候女人竟也这么厉害了?
在朝臣们的惊疑不定中,卫王击掌赞道:“好!这一身功夫,丝毫不输男儿,我齐国若是连女儿都如此骁勇,匈奴又有何惧!”
早在月余前,就有一个红衣姑娘于半夜三更找上他,当时他以为是刺客,却不想那姑娘竟自己报了身份,说她姓风名尧,是平宁候府的大小姐。
当时自己信或不信他已经忘了,盖因她后来说出的话太过令人震惊。
她同他打了一场赌,她赌最多不过一月,北境必起战事。这一点不用她说,他也早有预感。
南边干旱,国力大损,若他是匈奴,他也会选在这个好时机进犯。
但她还与他赌皇帝会不战求和。
这一点他就不信了,齐国与匈奴交战多年,时不时便有些小摩擦,从开国以来,齐国就未发生过不战求和这样有辱尊严的事。
他那皇侄虽在位多年都没什么作为,但不战求和这样注定会被世人辱骂的事,他不信他那皇侄会这般没脑子。
他与她就这事定下了赌约,若她输了,条件随他提,若他输了,则他必须在将来的某一天帮助大公主等人。
那时他对她的条件困惑不已,不明白这一切与大公主有甚干系,直到他这一月来将大公主的所作所为查了个一清二楚。
人老成精,查清大公主的所作所为后,他便明白大公主谋划的是什么了,同时也明白了他所能查到的,大概都是风尧愿意让他查到的。
女子称帝……
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
但随着赌约的实现,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战求和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还因为皇帝过于奢靡导致国库空虚无法应战这样荒唐的理由。
与皇帝的言行对比,大公主所做的一切反倒更像一个明君。
或许历史上未曾发生过的事很快就要发生了,而他会成为这场历史的拦路石还是奠基者,他自己也说不清。
脑中思绪纷繁,卫王情不自禁地又看了一眼大公主,若她是男儿身,他一定二话不说扶她上位,可为何她偏偏是女儿身呢。
大公主被卫王看的心里发毛,却又不明白为何,只能视而不见。
好在卫王看了一会儿后就移开了视线,转而对上皇帝说:“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是时候兑现你的诺言了。”
皇帝脸上难堪极了,他目色阴沉地朝地上躺着的近卫首领看去,堂堂近卫首领,竟真打不过一个女人,真是废物!
皇帝的沉默让卫王以为他想反悔,当即一杵打皇鞭,声色俱厉道:“怎么,身为帝王,你想当着朝臣的面出尔反尔不成?”
如果他真敢这般不要脸,他今天说什么也得动动他手里的打皇鞭了。
卫王一再逼问,皇帝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说:“皇叔莫急,朕是皇帝,怎么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朕…朕…这就下旨任命寇兰为军饷押送官,同时准许她以女儿身参军。”
说到最后,皇帝俨然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民女叩谢皇上!”寇兰欣喜地跪地谢恩。
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便握在她自己手里了!
皇帝面容扭曲地假装着大度,朝寇兰挥手道:“平身吧,你可莫要辜负朕以及朝臣们对你的期望!”
“定不负圣望。”寇兰回答的铿锵有力。
“退……”朝吧……
“儿臣还有一事恳求父皇。”
应付完寇兰,皇帝觉得身心俱疲,实在不想再看到朝上这些对他充满怀疑的朝臣,和拿着打皇鞭对他虎视眈眈的卫王,刚想说退朝,却见大公主又突地跪在了地上。
一声退字卡在喉间不上不下,皇帝心里气地不行,充满怒意地眼神直直地朝大公主而去,极不耐烦地问:“你又想说什么!”
“儿臣在佛庙清修的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有香客来上香,向佛祖倾吐苦楚,儿臣时常听着香客们的种种苦难,内心深感痛苦。”
大公主声情并茂地叙述着,皇帝却听地很不耐烦,他皱眉道:“怎么,你已经深感痛苦到想要出家了不成?”
大公主吃惊地反问:“怎会?儿臣怎会做出这样有辱皇家尊严的事?”
皇家人出家好说不好听,真有皇家的人出家了,百姓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那你想说什么!”皇帝已经有些烦躁了,此刻他倒恨不得自己这大女儿真是求出家的,他一定痛快允了她。
皇帝的烦躁太过明显,大公主适时地流露出一抹受伤地表情,引得不少朝臣对着皇帝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儿臣是想求父皇允儿臣选个女官,身为父皇的女儿,父皇的子民受难,儿臣心中亦不好受,是以儿臣想替父皇分忧解难,和儿臣选的女官一起,在民间做些善事,弘扬父皇的仁善之名。”
大公主言语间没有裹挟任何其他目的,只字字句句都为皇帝着想,语毕更是点明自己是想为皇帝宣扬仁善的名声,这满满的孝心,叫朝臣们都感动的不行。
皇帝没有心,或者说有,只是这份心并不在大公主身上,是以他并不感动。
虽不感动,但却是意动的。
他近来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臣心中都声名狼藉,正愁不知该怎么挽回自己的名声。
他这大女儿虽然不得他欢心,但声名却是一顶一的好,若是她愿意去民间以他的名义做善事,定能让百姓重新记起他这个皇帝的好,这不论怎么看,都是件极好的事。
皇帝仔细观察着自己大女儿脸上那诚意满满的表情,故作矜持地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这份心倒是好的,只是不知你打算做些什么替朕宣扬仁善之名?”
大公主为难道:“这……儿臣愚钝,还未想好,恐怕还需得儿臣的女官为儿臣谋划谋划才好。”
闻言皇帝这才想起大公主刚刚说要选个女官跟她一起做善事来着,他看向大公主身后的几个姑娘问道:“哪一个是你想选的女官?”
按规矩,大公主身边本就应该有女官等配置,只不过他一直没安排,所以除了个封号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选的女官当真可行,能出些好主意替他挽回声名的话,他倒不介意允了他这大女儿的请求,皇帝暗自琢磨着。
大公主指着身后的杨文萱回道:“儿臣所选的女官正是杨修宜杨大人的女儿杨文萱。”
杨文萱依声跪地,只听大公主继续道:“文萱外祖父乃是当初的文学大儒叶翰林,文萱自幼受叶翰林亲自教导,学识过人,且杨大人也是状元出身,文萱受其熏陶,才智亦远超旁人,儿臣佩服至极,亦相信文萱定能胜任儿臣的女官一职。”
大公主的一番话叫站在百官中的杨修宜一时骄傲莫名,他虽不知道自己这女儿什么时候竟与大公主搅和在了一起,但仔细想来,这却也不是坏事,说不得还能帮扶到她弟弟。
抱着这种想法,杨修宜便一直没吭声,冷眼瞧着皇帝的反应。
要知道公主的女官向来由宫中资历丰富的宫女担任,还从来没有让朝臣的女儿担任公主女官的事发生过呢。
杨修宜虽是状元出身,但考上状元后却建树不高,是以皇帝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是谁,但是他对叶翰林却是有印象的,叶翰林虽已辞官,但在位时其学识也是广受认可的。
叶翰林教导出来的外孙女,想必应该有几分本事。
想着皇帝看向杨文萱道:“大公主一力举荐你,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杨文萱不紧不慢地回道:“在日前大公主为北境战士的军饷奔走时,臣女也不曾闲着,四处游说了不少商家,募集了一些银两,想要为百姓们尽一份力。”
听到银子皇帝就是眼前一亮,他正心疼着萧家捐献的那一百万两自己没办法扣下一些呢。
“哦?你又募集了多少银两?”
若是募集的多,说不得他就要想个法子换个人做这女官了。
听了皇帝这个问题,杨文萱脸上的淡然褪去,变得有些羞赧,她不好意思地说:“臣女无能,只…只募集了五万两。”
五万两三字一出,朝臣们都有些吃惊。
别看相比于萧家的一百万两,五万两只是个零头,但萧家只有一个,别的商户也没法儿像萧家一样,积攒出累世的家财,能撑个两三代都算是持家有道的了。
京城商户就那么多,能募集出五万两,这属实不易。
吃惊过后朝臣们都赞叹地看着杨文萱,这姑娘倒是个有本事的。
相对于朝臣们的赞叹,皇帝却大失所望,他还以为这个杨文萱也能募集个几十万两银子呢。
五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做善事绝对是够了的,却没多到让他这个皇帝使手段谋划过来。
也罢,五万两买他的名声,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