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温德才,说是病死的,可对于一视同仁的我们来说,差别其实不算多大,无非也是堵气孔、遗体清洁、消毒和面部修整。
所以对于他的工作,会和之前跟陆老太太的那次大同小异。
书柜正传,当我们二人来到清洗室,掀开了盖在正主身上的白布后,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工作开始了。
这个过程挺顺利的,可是我却察觉到了正主身上的不对劲。
先是拿卫生棉球堵住气孔的过程,就不合常理,正主明明才三十四岁的年龄,离老年远远沾不上边,可他气孔以及皮肤的松弛度,都太不附和他的年纪了。
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容易听懂,那就换个说法,每个人从年轻到年迈,皮肤会从紧致逐渐变的松弛,这是自然现象。
再说说我们眼前的这位正主,他也就中年岁数,看上去皮肤正常,没什么问题,可一拿卫生棉球填就能感受出来,这样的又软又松的气孔,最少要在六十岁以上的人才会有。
多亏我也是干了三年半的入殓师了,见识的尸体数不胜数,我很明白,什么岁数的尸体会用多少的卫生棉球,这都是日积月累的经验。
“小白,你刚才看死亡报告了,那上面说的死因是什么?”我擦了擦手,停下了手里的活,问道。
小白声音不大,也很平静:“五脏六腑中大部分脏器衰竭,治都没法治,除非换掉,可要是真换,那其中任何一样,都够压垮一个普通家庭。”
我点了点头:“接着干活,有事等会出去说。”
就这样,我继续和小白忙活着,相顾无言,只想着赶紧把这活干完,好送他到化妆间去。
可是我发现,越往后,这位正主就越是邪门,尤其是在换衣服的时候,他身上被衣服遮住的皮肤用肉眼看都能看的出来,有些部分很是松弛,有些部分却很紧致,完全就不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故事讲到这里,大概会有人抬杠了,说人脸上的皮肤和胳膊大腿上的皮肤的松弛程度也不一样啊,那有什么稀奇的。
确实,因为人身体各个部分不同的缘故,皮肤的紧致也会有所不同,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左胸皮肤紧,右胸松松垮垮,跟个老头似的,这就太邪乎了吧?
终于,伴随着我满肚子的疑问,这活也终于干完了,总共耗时两个小时,给正主来了个全套的服务。
我和小白对视了一眼,把他推到了化妆间,宣告工作结束。
“小白,你觉没觉得,这次的正主不太对劲。”
来到了休息室,我习惯性的点上了根烟,却没什么心思抽,只是用手夹着,感受着香烟散发出来的气味,有点呛。
一旁的小白闭上了眼睛从新思索了一阵,额头上满是汗珠:“大叔,我觉得这次的正主不像是自然死亡的,很有可能……”
“是他杀!”我接过了话茬,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低声说道,“而且不是普通人的手笔,最少也得是懂行的。”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收池人呐,所以我口中的懂行,不难理解,也得是个会奇门异术的。
至于我和小白为什么会这么定夺,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尸体的皮肤很奇怪,病因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非比寻常。
先说说器官衰竭,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器官老化了,用不了了,可是温德才今年刚三十四,这种病轮谁也不可能轮到他的头上。
还有这个皮肤的问题,比脏器衰竭还要严重,毕竟脏器衰竭也有可能来源于某种大病,或者天生遗传,可皮肤就不是了,温德才这样的皮肤,更能确定我们心中的想法。
我怀疑,温德才这大哥在世的时候,被人抽走了一部分魂魄,所以才酿成了今天的结局,换句话说,那个抽走他魂魄的人,就是杀人凶手。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其实也挺简单的,归根结底,还得把话绕回在三魂七魄上。
我们人身上的三魂七魄,简单理解,就是天地人三魂和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这七魄。
说的再仔细点,天地人三魂也可以称之为胎光、奭灵和幽精,其作用就是主宰生息,意识和灵性。
而七魄,自然也有存在的意义,包括免疫功能,预警能力,新陈代谢,呼吸气数,生理恢复,化毒自愈和主意识,以及人的各种情绪。
篇幅有限,就不做详细介绍了,单说说我的假设。
我觉得是有人抽走了温德才的部分魂魄,导致他长时间处于一种魂魄不全的状态,更巧的是,被抽走的魂魄之中,就有负责管理五脏六腑的雀阴、非毒和臭肺,现在这些东西被拿走了,五脏六腑也就没有了支持,便快速老化,直至死亡。
这是我看过老姜头的日记和收池录以后,自己假设出的一种可能,本来我不确定,这种手法到底存不存在,可当我看见小白的反应时,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原来啊,这个世界上的阴暗角落里,藏了很多很多,我想破脑袋都未必能想的到的阴暗之事,都什么年代了,偷东西的都快没有了,竟然还有偷魂魄的。
而且我敢断定,这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想到了这,我掐灭了烟头,冲着小白问道:“小白,你对这些特别感兴趣,了解的比我多,知不知道这种拿人魂魄的家伙,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小白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件事真有点细思极恐了,我也是头一回看见这种死法,拆了别人的魂魄,既不会留下把柄,还能致人缓慢死亡,如果这世上有真本事的人都想着害人,那咱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不是么……”
我话还没说完,休息室就进来了个人,正好是这次的雇主之一,跟着老太太一块来的那个女人。
我有点印象,在我和小白清理尸体之前,我特意让小白查了下死亡证明,以及这几位雇主的身份。
那个领头的老太太,是温德才的老妈,后面的一女两男,分别是温德才的妻子和大哥三弟。
“小白,正主的媳妇叫啥来着?”我想上前搭讪聊两句,却有点说不准她的名字,“我刚才就瞥了一眼,好像是姓蔡,对吧?”
小白一愣,拿出手机翻了翻,这才点头道:“叫蔡腩,大叔,你记忆力是真的好啊,我刚才看了一遍都没印象了。”
我笑了笑,示意她在这等我,自己则是起身向着蔡腩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是一位中年少妇,长相端庄,身穿黑色长衫,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尊雕像,愣着神,不言不语,连我过来了都不知道。
“蔡女士,一个人呐。”幸好,蔡腩还不算是长的好看到让我说不出来话的那种女人,“节哀顺变。”
“你是?”蔡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发红的眼眸中,透着一丝迷茫,“不好意思,我认识你吗?”
“我刚才戴着口罩,你分辨不出来可以理解,自我介绍下,我叫林之中,是一名入殓师。”我指了指小白的方向,对着蔡腩介绍道,“那边那位叫白念雪,是我的搭档,刚才温先生的事宜,就是我们负责的。”
蔡腩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是林师傅啊。”
见她没排斥我,我便坐在了她身旁,轻声问道:“蔡女士,你怎么没和婆婆他们一块去挑东西呢?”
这也是我所纳闷的,这会温德才的老妈和他的两个兄弟都去挑骨灰盒了,蔡腩作为温德才的妻子,怎么自己一个人坐在这,没去一块呢?
“他们用不着我。”蔡腩有些落魄,看样子,还没从温德才去世的痛苦里走出来,“人都没了,现在哭爹喊娘,大张旗鼓的给德才准备后事有什么用,他们能换来德才的命么?”
果然呐,他们老温家有故事,就是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始末缘由,与我假想的那个懂得奇门异术的高人,有没有关系。
“我看过死亡证明了,那上面说,温先生脏器衰竭,蔡女士,我想问问,为什么他会得这种病,按理来说,应该只有岁数很大的老人才会得这种病吧?”
人在经历极端情绪的时候,是最没有防人之心的,就好比特别难过和特别开心之时。
而现在,我身旁的蔡腩就是特别难过,外加上她对温德才的老妈和兄弟有些偏见,见我这么问,她不会觉得有多不好,反而把我想听的都告诉了我。
“林师傅,不瞒你说,我也不太清楚德才是怎么得上这种病的,他活着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办法帮他清醒过来,只可惜,突然有一天,德才就不行了……”话说到这里,蔡腩的眼泪流了下来,只见她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显得很是难过。
我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纸巾递给了她。
蔡腩接过,擦了擦眼泪,这才缓了过来,继续对我讲道:“那段时间,德才很不对劲,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但是我婆婆一直说德才没事,让我做点好吃的给他,过两天就好了。我照做了,德才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意识不太清醒,说话也胡言乱语的,后来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