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真以为,寺庙里的那些香火钱,都给菩萨花了吧?”我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刘瘸子的话,“怎么给菩萨寄过去,用火烧啊?”
“你给我闭嘴!”刘瘸子大呵了一声,又对刘牧说道,“我用他们的命换现救了你,如果你跳崖了,他们就白死了,你知道吗?”
这刘瘸子可能是粉末吸多了,说起话来毫无道理,却还在努力的自我感动着。
“老爸,我要你收手,咱们不干了,行吗?”刘牧没动,开口给了刘瘸子一条最简单的路。
“这怎么可能呢?”刘瘸子指向了我,解释道,“就算我收手了,他也会抓我去见野仙的,我一样是生不如死!”
“那倒未必。”我又开口道,“刘瘸子,我对你挣钱的方法很不齿,但你好歹算一个父亲,在这方面,你是合格的,如果你愿意收手,我可以当做这些没发生过,回去和温老太太对峙,等一切结束以后,再回奉北继续调查圣马真的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过你这个人。”
“你说的是真的?”这次刘瘸子没叫我闭嘴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林之中会这么好心?”
“第一,我得看到你的诚意,第二,我不是圣马真,我有情有义,就像你说的,有些人背地里做交易坑害他人,比你这位侩子手更可恨。”
“你听见了么,老爸。”刘牧接着我的话劝道,“金盆洗手吧,咱们像普通人家那么生活,我不会再得病了,会好好上学读书,等你老了,我养你。”
山顶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淋在了在场的众人身上,有些冷,可再冷也冷不过人心。
这是很可笑的一件事,人世间的人情冷暖,温暖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处处有爱,冰冷的时候,又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可以相信,这不是错觉,却也不是完全真实的。
因为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刘瘸子,坑害了那么多人的圣马真成员,做出了一个让人敬佩的决定。
“林之中,你说话算数?”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随着刘瘸子的开口,一旁与他命脉相连的真祖分身缓步来到了悬崖旁,没再动。
“大叔,他要干什么?”怀中的小白看着一切,对刘瘸子的动作很是不解。
我摇了摇头:“人心难测,我也不知道。”
可下一秒,他就给了我们答复。
只见刘瘸子长叹了口气,用手轻轻一推,将真祖分身从悬崖上推了下去,没过十秒,他喉咙涌动,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老爸!”
刘牧见刘瘸子这样,赶忙跑上前扶住了他,而我和小白,包括心中的三十二,都被他这举动给看傻了。
只有一旁的红娘皱了皱眉,小声疑惑道:“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了?”我听见了红娘的话,转头望着她,“是觉得刘瘸子这个反应很让人看不懂吗?”
“不是。”红娘摇了摇头,“他和真祖分身命脉相通,如果真祖分身摔死了,他肯定也活不成了,现在这是……”
“别瞎想了,可能是他命大吧。”我随口道,“他儿子得了白血病都没死,由此可见,他们老刘家命都硬。”
“但愿吧。”红娘微微一笑,化成红光飞回了我的酒壶中。
那刘瘸子确实受了重伤,以至于连站立都是奢望,只能倚在刘牧怀里,轻微的呼吸着。
见我和小白过来,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满是解脱:“我……我办到了,希望你们也能说话算话。”
我点了点头,松开了小白,蹲下身来给刘瘸子点上了根烟:“刘瘸子,你现在这样,还能走路吗,用不用我们给你送下去?。”
“不用,我看见你就不烦别人。”
“那好,后会无期。”我转过头,和小白捡起了甩棍,缓步向山下走去,再也没看刘瘸子一眼……
雨停了,山上有些湿,路不好走,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叽叽喳喳的落在了满是枯黄的树木上,好像在讨论着秋天的来临。
我望着山上的景色,以及山脚下的村庄,很美,美到我沉醉在了其中却还不自知,要不是有小白扶着,我差点就摔了个刘瘸子同款的狗吃屎。
“大叔,咱们真就走了啊,不管他们了吗?”
“不管了。”
“可他是个坏人啊?”小白有些不解,“之前那次方旭和顾保山的事,我懂,所以你袖手旁观了,我没说什么,可是这次,我不理解。”
“是吗?”我转头看了小白一眼,她轻皱眉头的样子很可爱,看的我心情大好,“你说说哪里不理解,我听着呢。”
“明明是坏人,也能得到原谅?”
“当然了,你没听过有句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听说过啊,那不是佛教的事么,我是灵异发烧友,对这个不太感兴趣,所以始终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为什么有些好人一辈子苦苦修行成不了佛,坏人却可以立地成佛呢?”
我下意识摸了摸小白的头,耐心讲解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不是说真的放下了屠刀,而是一种隐喻,形容人的贪嗔痴三恶,你也可以理解成,对人世种种的执念。”
“那又如何呢,好人不还是当不了佛。”
“你从根本上就理解错了。”我无奈了,第一次发现,给小白讲一些她不明白的事,竟然这么难,“首先,按照那句话的理解,这个人世苦海中挣扎着的,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都是各种各样不愿放下执念的普通人罢了。”
这一次,小白没反驳我,看样子她听进去了,我便继续讲道:“所以啊,根本就不存在那个被伤害的好人,每个人都是手握屠刀的屠夫,问题是有没有勇气去放下自己不愿意放下的执念,再把话说回来……”
“再把话说回来,刘瘸子和我们一样,都是手握屠刀的人,他放下了,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在我们面前废了真祖分身,成了圣马真的叛徒,所以大叔原谅了他,对吗?”小白很聪明,按照佛教的话来说,这便是有慧根。
“对啊,他以前做的事,我无法苟同,但他是个男人,拿得起放得下,还是个合格的父亲,我没理由死咬不放,虽然他可能是咱们追查圣马真唯一的线索,但那又如何,我是一名收池人,我得去判断善恶,这是比追究圣马真更重要的事,永远都是。”
“老姜选你真是没选错。”还没等小白开口,酒壶中的红娘就说了话,“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老姜看人的本事高了。”
小白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刚才在山上,那个一人硬刚真祖分身的红袍女子,忙指了指我的酒壶,问道:“这是?”
“这是我的第一位仙,也是老姜头留给我的,名叫红娘,三十二是第二位。”
与红娘短暂相识的这段日子,我明白了她的特点,那就是自尊心极强,无论什么事都想挣个第一,反正我和三十二都不在乎,便也无所谓了,哪怕红娘说自己是我收池堂单里颜值最高、战力最强的仙,我也不会去辩驳什么,因为事实如此。
“可以啊大叔,这才几天,你就有两位仙了,进步飞速啊,等你什么时候也立堂口了,记得叫我,我要过去凑热闹,给你随份子钱。”
“早着呢。”我轻抚着腰间的酒壶,对红娘说道,“红娘,老姜头的选择我不太了解,但我明白在班思班的道理,我不会给收池这两个字蒙羞的,对了,求您老人家个事呗?”
“什么事?”
“你看奥,咱们在地窖里那一架,外加上和真祖分身这一架,其实都是一个人干的,能不能算作一次机会啊?”
“你在山顶叫我,我立马就出来了,给足你面子了吧,别得了便宜就卖乖,我说两次就两次,记着,你在独当一面之前,还剩最后一次能让我出手帮你的机会!”
“大叔,你这仙……挺独特啊。”小白尴尬的笑了笑,“还有使用限制的。”
“可不是么。”我叹了口气,“还剩一次了,要是不珍惜,下次就等着死翘翘吧。”
“对了!”红娘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三十二呢,叫她派分身进酒壶,我帮她修行。”
听懂了红娘的言外之意,我有点小感动。
她在我羽翼未满前只能帮我三次,这是答应过老姜头的,她肯定不会违背承诺,可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未知数,以后遇见的挫折困难,说不上有多危险,红娘肯定不放心呐,正好我有自己的仙了,她就想多多督促我心中那个一直想躺平的三十二,在未来好帮我一臂之力。
于是我在心中叫道:“去吧三十二,不光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大概是红娘的语气太过严肃,三十二弱弱的问道:“我突然觉得有点怕师父了,老林,不去行不行啊?”
“没事,红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欺负你的,这次东店之行你帮了我不少,回去我给你买天文望远镜,高配的,晚上你可以看月亮了。”
“你说的是真的!”三十二大喜,分身从我肩膀处爬了出来,消失在了酒壶外围,“那我去了,老林,你说话算话。”
我笑而不语,望着一旁眨着大眼睛同我一块下山的小白,以及山下的村庄美景,很开心。
入秋了,就算是雨过天晴,也依旧很冷,可我的心却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