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高可彤这么说,我敢肯定两件事,第一,她有所隐瞒,没把全部的圣马真资料都和我们说,第二,导致护发天重伤的原因,就是红娘和老姜头这帮人。
后来,我们又聊了很多,无非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刘耀和白志新在问当年燎原大火的细节,我和小白只能听着他们聊天,半天都没插上一句嘴。
不过有意思的是,当孙茂林听说燎原大火的时候,整个东北四处都是僵尸,他还挺好奇的,反过来问了白志新很多相关的故事。
除此之外,还值得一提的是阿龙,这小子和江菲菲出门后,一宿都没回来,不知道他俩出去干啥了,要说只是祭奠阮真,打死我都不信。
于是乎,今晚上白志新和刘耀把孙茂林三人送到了附近的酒店安顿了下来,本来我想请大家吃晚饭的,可收池人有规矩,开堂前两天不能破财,于是这一顿就让白志新和刘耀请了。
当然,我没去吃,因为收池人还有规矩,从今天晚上开始直到开堂都不能吃饭,说的好听点,这叫净身准备,说的难听点,就是绝食。
其实按照收池录上讲的,我今天一天都不能吃饭,可老姜头在日记中也说了,两天不吃饭饿得慌,尤其是他十六岁那年,典型的馋鬼投胎,他师父疼孩子,就为他破了戒,变成了今天晚饭和第二天一天不吃,至此,这个规矩就算是传下来了。
夜里,屋子中只有我一个人,大家全都各回各家了,阿龙还没回来,我就把红娘请了出来,和她商量了一下左右护法的位置该给谁,最终意见一致,左护法给三十二,右护法给长生。
本来我是想给舒善的,可舒善特意为此从百纳容身符里跑了出来,说长生哥哥比她更合适,她不想当。
于是我也就点头同意了,反正我们收池人小门小户的,就这么几个人,只要不是林虎,换作谁我都没意见。
一切做罢,我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打算大梦周公呢,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是孙茂林发来的消息:“老林,睡了吗?”
“没呢。”
“没睡的话,出来聊聊天呗,我就在你楼下。”
“就咱们两个吗?”
“对,就咱们两个。”
我想了想,本身我也没啥睡意,索性就穿上衣服,套上棉服下了楼,刚才那会刘耀和白志新太激动了,完全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正好我也想和这位传说中燎原大火的解救之人聊两句。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夜空中飘起了细细碎碎的雪花,在路灯昏黄色光芒的映射下,伫立在两旁凋零的树干上,为它们裹上了一层银白冬装,安逸祥和,美不胜收。
孙茂林穿着一件黑色棉服,正站在路灯下抽着烟,见我来了,给我递上一根,点着后,漫步在这飞雪夜中。
这种感觉很微妙,叫我的心情都为之平静了下来,就好像冥冥之中,我与孙茂林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熟悉且又陌生。
良久,孙茂林开口了:“老林,你怎么不问问我关于燎原大火的事?”
“你想说吗?”
“说实话,不想。”孙茂林苦笑了一下,那只黑色瞳孔的眼睛在这夜里闪闪发亮,“燎原大火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并没有赢,只是不输,我很多朋友都死在了这场浩劫之中,所以当刘耀白志新他们以偶像般的眼神看我时,我会觉得别扭难受,因为真实故事,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残酷。”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是今年入行的,对你没有那么多的崇拜。”我转头望了一眼孙茂林,“你看上去很年轻,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很多,我一直都在纳闷,视频电话里的王意也没比王潘明大到哪去,为什么他会有儿子。”
“哈哈哈,你注意到了啊,没错,王潘明确实不是王意的儿子。”孙茂林为我解开了这个疑惑,“准确来说,他都不是人,是人和妖魂魄结合出的半人半妖。”
这话说的我更懵了:“半人半妖?”
“是啊,他是王意前世和一位胡家野仙的孩子,后来被胡三太爷封印在了九鼎铁刹山上,直到前两年才放出来,还为他做了假肉身,希望他能体会体会人间的生老病死。”孙茂林话说到这里,眼神中或多或少有些感伤,“王意在冥幽境以魂魄唤天雷,抵御数万恶鬼,临死前他叫我教好王潘明,于是我和可彤成了他的师父师娘。”
我恍然大悟,原来王潘明也有这么一段故事啊。
见我走神,孙茂林丢掉了手中的烟头,拍了拍我肩膀:“老林,王潘明的事,希望你能保密,以前怎么对他现在还怎么对他,不要有异心,他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妖。对了,我这次找你出来,目的不是这个。”
“放心吧,我们当收池人的,最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有色眼镜。不过,你找我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目的呢?”我发现孙茂林这个人,满身都是谜团,我根本看不透他,“圣马真吗?”
孙茂林摇了摇头:“是冯超,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吧。之前王潘明和我说,你们几个在奉北解决了一个鼠僵的故事,受害者有一个就是冯超。”
“对,那是一个活脱脱的悲剧,具体的细节,王潘明都和你说过了吧?”
“嗯。”孙茂林点了点头,“我找你,是因为你解开了我的心结,这是一场因果,让咱俩在冥冥之中紧密相连的因果。”
“你能细讲讲吗,我听不太懂。”
“好,我跟你讲个故事。”
哈市附近的某个村子里,有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生活穷苦,却很幸福,在未来的某一天,女人怀孕了。
原本这是个好事,可去医院检查时,年轻夫妇发现,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太健康,他们有些害怕,便下定了决心,去哈市的大医院检查。
刚到哈市的第一天晚上,女人突然肚子疼,男人很担心,就借了亲戚家的摩托车,带着女人去医院检查,不料路上发生了车祸,撞上他们的,正是那个浩淼公司的货车司机,冯超。
这一场车祸,女人连同肚子里的孩子当场死亡,男人头部重伤,去医院花光了所有积蓄,又欠了一大笔钱,终于治的差不多,回了村子,却因为女人和孩子离世的消息,外加上女人娘家上门来闹,受不了压力,疯掉了。
故事讲到这里,再说说女人吧,她确实死了,但灵魂还在,所以她很伤心,终日徘徊在自己出事的那条公路上,想方设法得到了一团烂肉和自己孩子尚未成型的魂魄,以自身魂魄继续孕育孩子,想让他出世。
本来,她是不可能办到这一切的,可那条公路有说道,是传闻中的凶煞之地,帮助她孕育孩子的同时,也侵蚀着她仅剩不多的意识,把她变成了一只害人的横死鬼。
后来,这条公路频繁出事,越闹越邪乎,传进了一个年轻的阴阳先生耳朵中,他过去和横死鬼大战了八百回合,差点死在了横死鬼的手里,还是一位突然出现的出马仙救了他,解决凶煞之地的危机,也一并解决了那只横死鬼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傻,听得出来那个年轻的阴阳先生是谁,肯定就是孙茂林了,至于那个出马仙,估计着,就是高可彤吧。
果然,孙茂林回过了神,跟我解释道:“我就是那个阴阳先生,当年差点死在了公路上,是可彤突然出现救了我,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识。”
我掏出烟和孙茂林续上后,问道:“故事讲完了?”
孙茂林摇了摇头。
后来,几年以后,他和可彤的道行疯涨,在某一次的偶然间,他们去了村子里,见到了那个傻男人,还救了他,恢复了他的神志。
然而,几年之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男人家破人亡,本身就是单身家庭,母亲也在前一年的冬天冻死了,他失去了一切,还把这些都告诉了孙茂林和高可彤。
巧的是,孙茂林正好认识那个浩淼公司的老总,他一个电话过去,怒骂那老总不是人,颠倒是非,把黑的说成白的,还洗白了冯超。
可那个老总却说,当年他刚上位,公司动荡不安摇摇欲坠,如果自己手底下有人酒驾开车撞死了别人,一经媒体大肆报道,必然会逼停浩淼公司的股市,他为了大局着想,这才不得已而为之,将那对年轻夫妇当成了牺牲品,不但没有一丁点的物质补偿不说,甚至还让冯超逍遥法外,离开了浩淼公司去奉北发展。
孙茂林那个时候很年轻,有着一股子不认命的冲劲,便带着恢复理智的男人回到了哈市,说什么也要找出当年的证据,翻案,让这件事真相大白,让那魂魄消亡的母子沉冤得雪。
可是啊,天不遂人愿,孙茂林通过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成功找到了证据,就在一切都快向着好的方向去发展之时,那个浩淼公司的老总有了动作。
他只花钱买通了一个人,就让孙茂林那段日子的努力白费,付之东流了。
这个人就是恢复了理智的男人,他很想去和孙茂林告发浩淼公司,可是呢,他家破人亡了,老婆孩子的尸骨在哪都不知道,老妈也被人随便埋在了乱葬岗,他需要钱,想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和老妈办一场气派的葬礼,所以,他接受了浩淼公司那老总的贿赂,离开了哈市,消失了。
话说到这里,孙茂林的呼吸有些沉重,他那只纯白色没有瞳孔的眼珠渐渐泛红,积满了眼泪:“老林,当时的我道行不低了,打过恶鬼,干过僵尸,可是呢,我没成功,我没有还那对母子一个真相,我明明知道这个事不是这样的,就是冯超酒驾撞死了人,可这个世界都说是那对骑摩托人的年轻夫妇酒驾逆行超速,说他们是全责,我……我特么什么都没做到。”
见孙茂林这位白志新刘耀的偶像,现在跟个孩子一样,强忍着不哭,我的呼吸也有些沉重,不知道为什么,我能体会到那种感觉,那种拼尽全力想改变这个世界,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可这件事能说的上谁对谁错吗?
好像不能,因为那个男人收下钱不算错,没人规定受害者不能要物质补偿,一定要告发别人,脑袋削个尖似的去以卵击石,和一整个浩淼公司作对。
换句话说,他也是普通人,也要生活,他只是选择了一个自己更能接受的方式活下去,仅此而已。
想到了这,我轻声安慰着孙茂林:“老黑,我理解你,咱们呐,只是普通人罢了,永远都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法变的更好,而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叫这个世界不能变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