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黄石为什么愿意演坏人,扇一巴掌给一颗枣呢,敢情他知道红娘欺负黄彩玲的事。
作为长辈,明面上欺负我肯定说不过去,所以才演坏人,既能帮我,还能帮黄彩玲找一找面子。
还真不愧是活了两千多年的老黄鼠狼啊,真是精到姥姥家去了。
可他后面几句话,确实打动到我了。
曾几何时,老姜头败坏了收池人的名声,导致收池一脉逐渐没落,外加上他心气散了,也没有了想帮收池人扬名的心思,才让这一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我的心气没散,我想帮收池人扬名,告诉他们东北马家,我们池中之水确实有用,不论是冤死亡魂,还是没有意识的横死鬼,我们池中之水都能唤回他们的清明,给他们一个再入轮回的机会。
那现在,有黄石这位黄家左护法在,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而且他很有诚意,知道浊气太厚会影响我做法,特意提前消磨掉了横死鬼的浊气,为的就是让我顺利唤回横死鬼的意识。
那我为什么不做呢?
只要今天成功了,我们收池人在这一行里就再也不用低头做人了,我们也可以抬着头,和东北马家平起平坐,不至于被人家戳着脊梁骨,说一句旁门左道了。
“我答应您。”想通了这些,我生怕黄石反悔,赶忙答应道,“就算什么都不讲,光凭您帮我打通心窍魂窍,我就应该报答您,现在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会抓住,还希望黄老太爷说到做到,回去以后,还我们收池人一个好名声。”
黄石点了点头:“我说到做到,如有违约,天雷废道,叫我永世不得超生。”
天底下,就数他们东北马家言出必行,既然黄石都这么说了,我没必要再怀疑,索性一瘸一拐的向着我那降雨法阵走去。
黄石知道我要怎么做,便让开了路,带着江菲菲和刘耀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很庆幸,这次白志新请来的是黄石,如此开明的一位野仙。
阴差阳错下,反而可以还我们收池人清白,这就说明从此以后,白志新刘耀对我的隔阂会消失,我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以后的战斗中,只要我说我能救,他们就愿意跟着我一起拼命,再也不会怀疑我池中之水的可信度,也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除此之外,我收仙也会更加容易,不会再有马家弟子阻拦。
这些都是收池一脉和东北马家友好相处后可以带来的便利,是我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我有些颤抖。
可能是太激动了,我眼圈都要红了。
他大爷的,收池人这么多年抬不起头的日子,真就要这么过去了吗?
来到了地方,我把百纳容身符放在了降雨法阵中央,在黄石刘耀江菲菲的注视下,花了一分多钟平复心神。
睁开眼睛,我头脑清醒,抬手一鞭子抽开了周围浊气,还我一片清明。
紧接着,我将剩下的半壶池中之水全都倒在了阵法中,后退两步,盘膝而坐,左手握拳于胸,右手剑指入地,朗声道:“江河滚滚,浩渺无边,弟子何意,上指问天,苍穹显法,定雨而前,池中有月,天有人间,唤风而来吹虚云,唤雷而去盖桑田,池中之雨降九木,收池扬名泪连连,起!”
这是我第二次开降雨法阵,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可我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顺利。
只听一阵雷声响起,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仅在几个呼吸间就变得乌云密布,压迫的空气格外干燥。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也是我降雨法阵请下来的吗?
按理来说,不能啊。
我的降雨法阵可是精简版的,需要的东西简单,又没啥技术含量,就连降雨范围都小的可怜,为什么这次的阵仗这么离谱呢?
心里胡思乱想着,手上开阵决不敢断,只能是硬挺着,顺便注意周围的情况。
又是一声雷鸣,几滴雨点落在了我的头上,随后,大雨像是开闸的洪水,倾盆而下,覆盖了整座雪逝山,为这本是漫天浊气的雪逝山,里里外外冲刷了个干净。
我感觉的出来,天上降下的,正是池中之雨,雨点微凉,透着白气,只是我不明白,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场大雨,是以我为牵引降下来的吗?
“你们看,百纳容身符那冒烟了!”
江菲菲的声音让在座的各位都是眉头一紧,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把目光投了过去。
果然,百纳容身符那边冒出层层黑烟,好像蒸汽般向天空而去,又被无数雨滴搅乱,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从百纳容身符里爬了出来,正是叫我闻风丧胆的老怪物。
此刻的他,一身浊气消失的荡然无存,焦黑的皮肤皮开肉绽,在这场大雨中逐渐恢复,皮肉痊愈,肤色变白,又长出了一头长发,就连相貌也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张极其俊美的男性脸庞,五官精致,高鼻梁薄嘴唇,皮肤惨白,一头长发簪起,还用了一段青色布带裹了起来。
至于他的衣服,很有讲究,是一身汉服,白色内衬,黑带,冷色马面裙,一件锈有藏青色花纹的红袍披在身上,看上去非富即贵,有一种古国大族贵公子的气势。
可他的表情,却十分落寞,正双膝跪地,愣愣出神,任由大雨落下,穿过他的身体,肆意砸在地上,不动于衷。
看这样子,我知道降雨法阵已经成功了,便停止了开阵手诀的造型。
奇怪的是,就算我没有维持阵法,池中之雨还是在自顾自的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良久,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天道。
曾经的雪逝山上,满天浊气,内有业火,雨水可以滋润万物,却无法除去雪逝山的根本问题。
而现在,一切都解决了,雪逝山太需要这样一场池中之雨收尾了,所以它来了,以我为牵引,却不会以我而结束。
毕竟,这世间万物,都不是一个林之中可以说的算的,时机一到,它自然会停,恰到好处,为我们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我站起身,看了看身后几人,他们没动,很明显是在等着我开口,于是我也没犹豫,缓步上前,来到了青袍男人面前,问道:“醒过来了?”
“嗯。”青袍男人没像我想的那般崩溃不已,也没有慌慌张张,只是平淡的回道,“一直都是有记忆的,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林之中,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
我很意外,伸手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们所有人的交谈,从始至终我都听得到。”青袍男人抬起头,眼神满是清明,却显得落寞更深,好似九月秋雨,冰寒刺骨。
“那……”他这样回答,反倒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了,索性直接开口道,“让我们听听你的故事吧,有些事说出来了,心里还能好受点。”
青袍男人沉默不语,好像是在沉思,却又好像在感伤。
也许吧,谁没有一段无法割舍的过去呢,至少我可以确定,在梦里见到的那副场景是真实存在过的,眼前的青袍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我更希望它只是一场噩梦,睡醒后,梦里发生的事会模糊,会不留痕迹的离开,连记忆都算不上。
平心而论,换作我妻儿惨死,又在这地狱一般的雪逝山里待几百年,我会怎么样呢?
我终究不是他,体验不到那种绝望到窒息的痛苦,也发不出深入骨髓的毒誓。
良久,青袍男人开口了,只见他抬头看了眼远方不算多明亮的残月,可惜只有半轮,与周围的倾盆大雨遥相呼应,映射着青袍男人那支离破碎的家。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何时而死的了,但我永生不忘,我的家人因何而死……”
那是一个我们不太熟悉的年代,具体是哪朝哪代不得而知,只知道是个天下分崩离析的乱世。
青袍男人名叫王景,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也是大名鼎鼎的南方王家之后。
换句话说,最近一直在找工作的王潘明和他爸,在冥幽境以天雷劈杀数万恶鬼的王意,还有哈市那个耍的一手好黑符的孙茂林,都是这王景的后人。
他们王家是出了名的阴阳世家,每个孩子都算是能人异士,从小学道,身怀异术,可这真就是好事吗?
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在当年的乱世里,反而是引火上身的祸事。
说的是老圣马真奔波数十年,以业火烧毁了中原九条龙脉的龙眼,江山易主,朝廷动荡,四分五裂。
这种时候,有心之人都会在私下里寻找能人异士,去寻龙点穴,企图让自己坐上那把龙椅,也因此,找到了身怀异术的王家头上。
那一年,王景二十来岁,在王家中只是一个偏房弟子,可奈何他从小学习风水命理,是王家风水类别中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
某一天晚上,他被几个白袍男人找上了门,正是刚刚破坏龙脉的圣马真,他们要王景跟随他们寻龙点穴,扶持新真徒坐上龙椅。
王景不同意,他们便以整个王家作为要挟。
以当时圣马真的实力,想摧毁一个在乱世中好似野草般摇摆不定的王家,简单至极,所以王景不得不答应,与其他几个由圣马真带来的风水师共同踏上了游历山川之路。